「大師過謙了。」黎楊似才意識到方才過激了,他後退兩步,訕訕一笑,清了清喉嚨,道,「抱歉,一時激動,失禮了,還望大師勿怪。」
「無礙。」容與笑道,「不過招魂一事還需得藍閣主首肯,這兩日我二人在此住下,姑爺若有事,來尋我們便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黎楊頷首,「那便不打擾你們了,晚些時候我在偏廳設下薄酒,給二位大師接風洗塵。」
「多謝。」容與回禮。
趙長贏抱臂倚在廊下,遠遠望著黎楊的衣角消失在重重花影之中,他眉峰層巒疊嶂,堆起一座春山,悶悶道,「容與,我感覺這個姑爺有點奇怪。」
容與挑眉,眼中含笑,問道,「哪裡奇怪?」
趙長贏嘖了一聲,憤憤地一躍,縱身跳下台階,嘟噥道,「他沒事抓你手腕做什麼,命門為人所擒,那可是武林中人的大忌。」
容與轉過身,他烏髮如瀑,在腦後高高束起,清風搖曳,灌滿兩袖,似隨時便可乘風歸去。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容與歪了歪腦袋,突然湊到趙長贏面前,目光像一把剛下的雪。
「做……做什麼?」趙長贏猛地一驚,急急一個倒仰,面上頓時生起兩朵彤雲,他眼神亂飛,手腳都慌得不知往哪兒擺了。
容與展顏一笑,直起身慢悠悠地說道,「聞一聞,看看有沒有醋味。」
「你……說什麼……」趙長贏大窘,他噔噔後退了兩步,目光游離地一會看看天,一會看看樹,紅雲一徑都燒到了脖子根。
容與忍笑,道,「不逗你了。不過這個黎楊……確實有些古怪。晚上再去會會他吧,現在還是先進來收拾收拾屋子。」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房間,藍府果然財大氣粗,便是隨便一個客房,也勝過尋常人家百倍。只見那雕花大床,繡著金絲的軟被,蓮花樣式的銅爐上線香裊裊,騰雲而上。
「哎……真軟啊。」
趙長贏一聲驚呼,一下重重地倒在鋪了柔軟棉絮的大床上,整個人都陷在裡邊,只露出半張臉,正閉著眼睛,十分享受的模樣。
「好久……好久沒有住過這樣的房間了。」趙長贏低低喟嘆,他翻了個身,把自己用被子裹成了一個蠶繭,兩隻眼睛望向在一邊倒水的容與,說道。
自從丟了所有的銀錢,兩人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從前好歹都是錦衣玉食的貴公子,雖說比不得藍家這般財力,但吃的用的從來沒短缺過。沒想到來到夔州後,二人為了省錢,都睡得最便宜的下房,潮濕陰冷,鼠蟻不絕……
趙長贏還記得那天瓢潑大雨,他跟容與緊緊裹著一床單薄泛潮的被子,被單上長著大塊大塊的霉斑,那被子的味道他永遠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