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贏嘆了口氣,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慢慢沿著小溪往下遊走去。
如今已近深夜,趙長贏看見前邊是山腳下的一片村莊,家家戶戶燈火已熄,唯有四下風吹菽麥和唧唧蟲聲,時而阡陌聞得犬吠雞鳴。
這麼晚了,還是不必打攪了吧。趙長贏尋了一棵高大的喬木,將外套脫下蓋在樹枝上躺了下去,隨便打發了一晚上,到第二天天明,村中人聲漸起,他將外套穿好跳下樹,往村里走去。
玉澤山的白日裡同晚上又是截然不同。
山谷中浮著一層似霧似靄的雲氣,將村中的木屋、田壟都覆罩得影影綽綽,空氣中傳來百花馥郁的芳香,趙長贏只深吸了一口氣,便被香得打了好幾個噴嚏。
「哎喲,小伙子,外地人啊?」村口一個挑擔的老伯路過,呵呵笑了一聲,問道。
趙長贏點點頭,他見村中每戶人家門口都掛著花串,大大小小,色彩各異,少年少女們頭上都簪著花,小孩脖子上掛著花圈,手上套著花鐲,就連這個老伯稀疏的頭髮上都別著一朵藍色的小花,襯托著他皺紋滿布的面頰都年輕了起來。
「老伯,怎麼大家都戴著花?」趙長贏問道,「是過百花大典嗎?」
「是啊。」老伯笑道,「今天就是百花大典咯,你算是趕上了好時候,要是再遲一點,到了下午,村里就都沒人嘞!」
「為什麼?」趙長贏道。
老伯道,「哎,下午聖子大人會坐花車在城裡咯,那些個小姑娘小伙子肯定都跑去看的,哎喲這可是能親眼看見聖子大人的時候哦,聽說這次教主大人也要親自前來呢,我家婆娘都說要去看吶!」
趙長贏一怔。
「唔,南疆那邊許多姑娘都愛慕聖子。」容與笑道,「因為據說如今的這位聖子是從中原來的,有一年百花大典上風把他的面紗吹落了,當場驚為天人。」
「哼,什麼驚為天人,肯定沒有你好看。」
「我真是個傻子……」趙長贏喃喃道,神思恍惚。
老伯見趙長贏魂不守舍的,南疆人熱情好客,便揪住他的衣袖,問道,「小伙子還沒吃飯吧?不如來我家,我們為了百花大典做了許多鮮花餅吃不完呢。」
趙長贏一愣,老伯已經不由分說地拽著他往家裡走去,念叨道,「吃完了正好陪我家婆娘去城裡看看,我腿腳不好,走不了這麼遠,我家婆娘一個人去我又不放心……」
於是趙長贏就在糊裡糊塗又半推半就的古怪氛圍中,被人潮擠著到了玉澤城。
「就是這裡,就是這裡。」老伯的老伴是個樂呵呵的老太太,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花白的頭髮上簪滿了大紅色的花,身上穿著一件碎花衣裙,香氣四溢,臉上的笑容堆疊得要潑灑出來,趙長贏受到她的感染,漸漸地也笑開來,牽著她的手在人群中像條游魚似的到處竄,時而有些熱情大膽的姑娘摘下鬢邊的花往他身上扔,他抬頭朝姑娘笑一笑,繼續悶頭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