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一個背影,和此刻現在沙發上有幾分期盼又有幾分小心翼翼地望著進門的紀星的姜影,完全不一樣。
紀星走過去,在姜影的身邊坐下,沙發陷下去一塊,發出難聽的摩擦聲。
八年過去,身邊的女人華發橫生,已經遮都遮不住了。
紀星看得出,從他一進門,姜影就想開口,問問他和那位李媛李小姐談得怎麼樣,有沒有再進一步的想法。
他伸手,將茶几上的熱茶拿到手裡,然後望著那茶杯,試了試溫度,最後遞給姜影。
看著姜影欲言又止的表情,紀星很深地嘆了一口氣,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沉默:
「媽,您不累嗎。」
「什麼?」姜影挑眉,看著他。
紀星卻沒有看姜影,而是始終盯著茶几上放著的那塊價值不菲的茶具。
他開口,語氣是平靜的,但是冰涼,每一個字都像是篤定的:
「您不累的話,我累了,我特別累。我也不想陪你們再演下去了。今晚是我最後一次陪你和紀海平演戲,不會再有下次了。」
姜影聽著紀星說出這樣的話,有些震驚地張開了嘴,幾乎有些慌亂地想要阻止紀星再繼續說下去,可紀星此刻卻像再也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他自顧自地拿著茶几上的茶具,一遍一遍地篩著茶葉,嘴裡的話也沒有停下來:
「知道您想問什麼,八年前您就問過了,您既然那個時候就已經確定了的事情,為什麼還要自己騙自己呢?」
「我喜歡男人,我一直就喜歡男人,您和紀海平確實生了我這個怪胎,這輩子什麼都沒有如你們的意,這最重要的傳宗接代一項,也徹底忤逆了你們的意思,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姜影的臉此刻氣得鐵青,嘴唇都在發抖,她伸手指著紀星,嘴裡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紀星你!......」
「八年前我不敢承認,一是因為我沒有那個能力,二是因為——」紀星頓了一下,將頭低下去,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很不願想起的事情。
不過沒一會兒,他將頭抬起來,重新說下去:
「是因為我沒那個運氣,我留不住我喜歡的人,但我知道這是一條什麼樣的路,我沒辦法那麼自私,明知道他不喜歡我,最後還要給他惹上麻煩——所以我逃避了,我沒有回答您。」
紀星冷笑一聲,自嘲地又看了眼自己左手手心的血印:
「但現在,我不想逃避了,也沒什麼可顧忌的了,您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也就算了,就當我沒回過這個家,和以前一樣。」
紀星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了紀家老宅的鑰匙,在姜影深紅的目光中,緩緩將鑰匙放在了茶几上,然後轉身,一言不發地,離開了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