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意外地聽到二叔和二嬸的談話,知道父親的過世不是意外,而是二叔蓄意買通工人鬧事,把父親從工地樓上推了下去以後,他一睡著,就經常會陷入夢魘。
有時候是夢到父親滿臉血淚地質問他,為什麼不替他報仇。
有時候是他變成了父親,被工人從樓上推下、墜落……
有時候又是明棠,把小狗的眼睛挖出來裝在禮物盒子裡,送給他,還笑嘻嘻地說:「哥哥,小狗的眼睛好漂亮,送給你當生日禮物。」
還有的時候是明峰和單青黛,指責他為什麼不讓著明棠,為什麼因為一點小打小鬧就和弟弟動手……為什麼。
明霽也想問為什麼。
為什麼血脈相連的親人,會心狠手辣到害死自己的親哥哥。
為什麼明棠做什麼都是對的,他做什麼都是錯。
但他又比誰都清楚答案。
因為權力和財富。
因為明棠有父母疼愛,有人兜底。
而他什麼都沒有。
他只能靠自己。……
細細碎碎的說話聲在耳邊似有若無地響起,何嶼渡習慣性地把自己的玩偶往懷裡撈,卻撈了個空。
他有些茫然地睜開了眼,沒看到自己的小羊,看到了烏泱泱的人頭。
1、2、3、4、5……好多人。
何嶼渡閉了閉眼,又睜開,這才想起自己在醫院。
他在腦海里回憶了一下昨晚的情景——他撿到了受傷的明霽,把明霽送來了醫院,然後就讓秦戈先回去了,自己在醫院陪床。
何嶼渡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十點多了。難怪覺得餓。
還覺得肩膀和脖子酸痛,這醫院的病床睡起來,實在不太舒服。
幾個警察剛好做完了筆錄,起身道別離開。
而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仍舊在沙發上坐著,一個看著年紀要大些,人很瘦,戴一副金色細邊框眼鏡,氣質看起來很是成熟穩重。
另一個面容英朗,西裝外套沒扣,襯衣領口也解開了兩顆扣子,坐姿隨意又閒散,還直勾勾地盯著何嶼渡看,眼神里的打量毫不掩飾。
何嶼渡看向明霽。
他的餘光注意到病房裡多了許多東西,最顯眼的是一張輪椅,還有放在病床桌上的電腦。
昨晚還高燒不退,打著石膏昏迷不醒的男人,這會兒握著滑鼠,神情專注,似乎在看什麼資料處理工作。他抬眼看來,那雙漆黑沉靜的眼睛折出電腦屏幕的亮光,比日光還要明亮。
「不燒了?」何嶼渡不緊不慢地起身下床。
「嗯。」
何嶼渡問:「腦震盪也沒事?」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