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震怒和連琚光打架,萬殊拉住了他。
今天萬殊生氣跟李裕如動手,是他拉住了萬殊。
這麼一想,他也笑了起來。
萬殊偏頭往後看了一眼,正好撞進他笑眼彎彎的雙眸。
連雲舟的眼角褶皺都彎起了一個肆意又張揚的弧度,像是迎著烈日盛開的一簇木棉花,如火燃燒,招搖又熱烈。
他的心跳在這一刻變得劇烈起來。
「不過平時沒看出來。」連雲舟身子前傾了些,靠近副駕駛座,跟萬殊說道,「我還覺得你做事都很成熟穩重,沒想到你竟然會在大街上跟人動手。」
大概是平時萬殊西裝革履、為人處世滴水不漏的模樣讓他看起來太過可靠,今天的萬殊無論是穿著還是行事,都透著股年輕人的意氣,穩重者衝動,理智者失控,這種反差真的很讓人……心動。
「他說話太難聽了。」萬殊不敢看他的眼睛,坐正了身子,腦子裡有一瞬間的空白。
其實他自己都說不清那一瞬間他為什麼會那麼憤怒。
「他也就是現在看起來成熟穩重。」何嶼渡毫不留情地揭萬殊的短,「高中那會兒莽莽撞撞的,老是拿個籃球在教室里對著白牆玩投籃耍帥,跟同學打打鬧鬧,不是撞到人就是撞歪課桌。」
「你也說了是高中。」萬殊摸了摸鼻子,「誰還沒個莽撞的青春年少了。」
何嶼渡靜了一瞬,然後低聲道:「明霽就沒有。」
他印象里的明霽,似乎永遠都是那麼冷靜自持的,生氣只是皺皺眉頭,再難的題在他筆下也不過是幾行公式和一串數字,再麻煩的事他也能遊刃有餘地解決好。
高興他也只是淡淡地笑笑,他對好多人都那麼笑。
明霽的模樣生得好,是溫潤如玉的清俊,笑起來就更好看了,但是那笑不及眼底,讓人感覺親近又疏遠。
想到這,何嶼渡倏然一愣。
明明是不相干的事,他怎麼又想起了明霽……
「那是你不認識小時候的明霽。」萬殊說,「十歲的時候他會把明棠按在地上揍,會因為自己最喜歡的樂高太空梭被明棠弄壞而委屈哭。」
「十二歲的時候他打掉了明棠一顆牙,會心情不好,偷偷回自己萬彩棲雲的家,驚動得明老爺子都到處找他。」
今晚和明霽通過電話,萬殊已經確定明霽喜歡何嶼渡了,所以他才跟何嶼渡說這些。
萬殊說:「明霽也是普通人,他只是從小經歷的事情更多,所以他學會了克制和隱忍。他的成熟和冷靜,是被經年累月地打磨出來的,這個過程就像是蚌殼用自己最柔軟的肉去包裹一顆沙礫,生吞苦難,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跟我說這麼多做什麼。」何嶼渡垂下眼,「他如何,和我有什麼關係。」
萬殊張了張嘴,然後嘆了口氣:「算了,我不說了。」
連雲舟一直在聽,他不知道明霽的過往,所以沉默著沒有說話,也沒有多問。
車廂里安靜了下來,何嶼渡偏頭,看向了窗外。
極速掠過的風景在夜色中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何嶼渡抬眼,看到了天上一抹暗淡的雲,影影綽綽地遮住了一彎月亮,月光暗淡而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