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看著照片上面的俞哲,沉默了很久。
這一刻,一直以來被他刻意忽略的想法輕輕占據了他的內心,如羽毛般拂過,卻讓他有了顧慮和遲來的悔意。
一個軍人,犧牲在異國他鄉,沒有追悼,沒有錦旗,甚至連真正的死亡原因都不能公之於世,那麼,他的死亡,究竟是一種榮耀,還是恥辱?究竟是沒有死因,還是出於某種原因,被上面壓制下來了呢?
「陳淮,」俞景抬頭,帶著慎重:「要不我自己去查吧。」
陳淮少見的愣了幾秒,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你怕我出事?」
他太聰明,也太直白,甚至只用幾個字就能把俞景內心的掙扎全部托盤而出。
俞景不能承認,於是他露出一抹笑意:「不是。只是我覺得,你平時這麼忙,還要幫我查這些,沒時間,也累。」他的目光越過陳淮,越過這條街道,落在不遠處鮮亮的樹葉上:「而且我覺得,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剩下的我自己應該也能查。」
「俞景。」陳淮很少用這樣嚴肅的語氣叫他:「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你父親一樣,沒什麼好怕的。」
俞景當然知道。
他知道俞哲不會做錯事,更知道陳淮不會懷疑他。可陳淮是多有魅力的人,見到他的第一面,他就覺得,陳淮身上有股野性,迷人而危險。這樣的人,不會永遠待在這裡,他的腳步,必定會跟著他的理想遠走高飛。
他不能讓這件事成為陳淮的絆腳石。更何況他已經答應過陳麓了。
「抱歉,我有點累了,今天就這樣吧。宿舍還熬著湯呢,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
這句話當然是騙他的,他不可能蠢到出門不關火。
俞景低頭,想要從他身邊走過。
陳淮比他的動作更快,在他邁步時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好歹跑了這麼多路,不請我上去喝一碗?」
宿舍里很安靜,俞景自己去公共廚房盛了兩碗所謂的湯,然後端回宿舍。他兩隻手都端著碗,溫度通過陶瓷碗傳到手心,很快俞景就感受到了燙。來不及講禮貌,他把兩碗都放到桌子上,因為動作太粗魯,磕碰聲很大。
陳淮坐在他的椅子上,聞聲抬頭:「怎麼不叫我去幫忙?」
俞景忽略手上的燙,淡聲回他:「盛湯而已,沒什麼要幫的。」
陳淮從椅子上站起來,目光落在他手臂上,最終妥協般嘆了一口氣,站定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