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個腦袋在殷臣的會客室里,半個腦袋徹底淹沒在渾濁的霉漿里,呼吸孔洞被堵塞得密不透風,懸掛的身體拼命掙扎著試圖向上逃離。
等等,向上逃離……?
管家表情凝重,心中驀然生出一股難言的恐懼,冷汗在溢出的瞬間凝結成霜,禁錮著他發冷的四肢,抽乾了他肺部的空氣,令他幾乎寸步難行。
他快步向後撤退,可是已然來不及了,天花板每一處霉斑里都涌動著滑膩柔韌的活物,在他心生恐懼、企圖逃跑的那一瞬間轟然爆發。
長短不一、色澤迥異的大量觸手,裹著邪惡黑漿洶湧而出,在空中揮舞著快速脹大伸長,齊刷刷攔截了管家的退路,將他迅速纏成一個蠕動的肉球。
被骯髒觸手包裹的感覺……非常可怕。頭髮會徹底被噁心惡臭的黏液打濕,呼吸道被一張一合的吸盤惡意堵塞,手腳無法動彈分毫,狠狠勒緊頸動脈的窒息與瀕死感,被覆蓋的眼珠傳來尖銳刺痛與酸澀,整個人陷入沒有任何出路的絕望黑暗。
管家先生靜靜站在原地,努力壓抑如擂鼓般不受控制、瘋狂跳動的心臟,斂息閉氣,不再主動呼吸。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缺氧令他的耳道泛起陣陣嗡鳴,眼前亮起一片虛妄的燦爛彩光,如夢似幻……
他成功進入了無比仿真的假死狀態,睡得安詳。
原本緊緊纏繞在他身上的觸手們,在同一時間驀然靜止,隨即疑惑地放慢動作,緩緩鬆開桎梏。
「噗通——」
僵硬沉重的「屍體」轟然倒地,沒有掙扎逃跑,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下一瞬間,林刑站在單間門口,渾身戰慄,驚悚恐懼的大喊聲倏然穿破雲霄。
「臥槽你什麼時候醒的?!臥槽你亂跑個啥!!!」
徐蔚然狂奔而至,再次一拳把林刑打暈,緊接著轉頭看見室內景象,也同樣驚恐地瞪大眼睛,腿軟手抖,「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他很害怕,卻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害怕,繃緊尖端的肉紅觸手形容猙獰,流淌著令人作嘔的霉漿黑汁……那是一種望塵莫及的、不堪設想的,根本無法與之匹敵的至高絕望感。
他惶恐而無助地陷落於瘋狂繁育分裂的怪物巢穴里,無論如何掙扎都無能為力,在窒息似的恐懼中渾身戰慄。
林刑被他的動靜弄醒了,一醒就嚇得痛哭流涕,徐蔚然也隨之大哭出聲。
倆男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嚎啕大哭,為面色青白的管家先生大聲叫魂。場面頗有些滑稽。
「發、發生了什麼?」
姍姍來遲的黎明目瞪口呆,簡直無法直視徐蔚然的蠢樣兒。
她手裡抱著一堆顯然屬於女巫異端的草藥,緊趕慢趕,跑得氣喘吁吁。
宋葬白著臉躲在殷臣身後,小聲說:「我說得對吧?這種恐慌情緒不能隨便傳染開來,會出大亂子的。」
「嗯,聽著就煩。」
殷臣緩緩握緊刀柄,扭頭看見宋葬不太贊同的表情,想了想,對黎明說:「你來試試,禱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