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田月香口中的「大爺」,應該就是宋葬的爺爺,宋老太爺的兒子。
他是宋家四代里最為平庸的男丁,跟著老太爺逃難時就很窩囊,媳婦暴病死在路上後一蹶不振,打著光棍啃老到五十多歲,沒太多出息。成日蹲在家裡做點零碎活計,毫無存在感。
雖說孝道重要,但備受寵溺的幼子同樣重要。就算宋葬直接拆了他大爺的屋子,恐怕家裡也沒人真能把他怎麼樣……
宋葬試探著咬了咬蒼白的唇,柔弱無助地抬起朦朧黑眸,田月香立馬就是一愣,鬆開手,根本沒想真的打他。
「娘,我難受。」宋葬再接再厲,繼續委屈地說。
他猜測自己正在生病,身體帶給他的回饋像是在發高燒,挺嚴重的,所以才會如此昏昏沉沉。
怪不得分明被捂在厚被褥里,宋葬仍然有種陰沉濕冷的不適感。
「難受?那你拆吧……」田月香摸摸他的額頭,「回頭娘就讓大爺再給你做幾把掃帚,隨你拆著玩。」
宋葬怔了一下,沒想到田月香這麼縱容自己。他趕緊甜甜地回:「謝謝娘。」
田月香立刻露出溫和笑意,嘴上不輕不重地斥責:「你這孩子,多大的人了還沒個正形。別再跟娘撒嬌,要是被外人瞧去了,誰家好姑娘能看上你?」
「我不要好姑娘,我想一直陪著娘親。」
「那可由不得你,」田月香抬手彈了他一個腦瓜崩,沒好氣地說,「坐好,乖乖喝藥。」
宋葬倚在床頭,被灌了一大碗苦苦的中藥,然後重新捂出了一身的汗,才被田月香允許離開被褥。
然後他又被催著換了身衣服,被迫在後背塞進一條粗布毛巾,據田月香說是免得汗濕以後吹風著涼……宋葬也不懂這些,被指揮著做這做那,稀里糊塗地任她擺布。
反正他現在的角色設定是及冠少年,才剛到了打聽姑娘、準備訂親的年紀,離正式成家還有幾年距離,被母親管得嚴一些也正常。
折騰半天,高燒降下去一些,宋葬終於被田月香放出了房間。
家裡安安靜靜的,沒有男人。大哥父親都去田裡幹活了,兩位爺爺在村頭聊天打牌,大嫂在擇菜淘米,唯有宋葬這個病號什麼都不需要做。
田月香也忙,風風火火抱著一筐子髒衣服,快步走去河邊清洗。宋葬坐在院子裡的竹椅上,撫摸著伏在腿邊髒兮兮的黑色土狗,安靜打量著自家的居住環境。
宋家確實是堪比小地主的富農家庭,乾淨整潔,除了動物膻腥以外沒有任何異味。
一共五間青瓦房,兩間紅泥草屋,磚石料子都是上好的材質。院子特別寬敞,四四方方的圍牆遮蔽著外人視線,像是偷偷模仿了縣城官老爺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