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逼真的效果將人們釘在了原地,油然生出了種要被吞噬的避無可避感。
可就在大家屏住呼吸,等待著那「顏料」撲面而來時,它卻在眼前幻化成了蝴蝶海,數不清的蝴蝶飛向了同一個方向,在消失不見的那一霎現場的燈再次亮起。
緊閉的大門已經打開。
於是大家都懂了——這是來自藝術展主人的小小「惡作劇」——而後大家相視一笑。
這位攝影師最神秘的點在於你很難從他艷麗張揚的作品中看出他的態度:喜歡世界或是厭世避世。
大家無法確認並因此爭議不休。
姜南的視線從一幅幅堪稱完美的作品上游過,最後停在了一副名為「契訶夫」的照片上。
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契訶夫有部短篇小說叫做《套中人》,攝影師的這張照片大概是想致敬這部作品。
這副照片依舊承襲了艷麗絢爛的風格:整齊的城市街道、紅色的電話亭、來往匆匆的行人和同路燈光一起飄灑而落的雨滴……在綠邊的透明袋隔絕下,殘留的水珠化成了層層光暈,模糊了眼前。這美景成為了好似唾手可得卻又看不真切的鏡花水月。
桎梏,壓抑,固步自封,膽小鬼註定與所有的美好擦肩而過。
最後一次安靜看雨是什麼時候?姜南從腦海里翻尋著塵封了許久的記憶。
哦,想起來了,是辭職的那個夜晚。
他在便利店的屋檐下躲那場突如其來的驟雨,給前老闆打去了電話。
就像是命中注定的,在他買完水推開門就要離去的瞬間,便利店裡響起了岑歸年的歌聲,屋檐外的瓢潑大雨也困住了他。
一首歌的時間不短不長,姜南聽完了整首,聽到手中的冰水受了熱,掛壁的水珠落下淌了他一手。姜南就像被雨淋到即將短路的機器人,動作不受控地變得遲緩,笨滯。他換了個手抓水瓶,將濕漉漉的手用衣角擦了個乾淨,然後拿出了電話。
那夜突然驚起的雷電,吵醒了渾渾噩噩了許久的姜南,讓他做了個改變未來的決定。
將他和岑歸年的軌跡重新連在了一起。
心臟高高懸起又重重落下,砸得姜南五臟六腑都在疼,這是慶幸的滋味。
確實在這幅畫前停留了太久,不知什麼時候他身邊不見了岑歸年的身影,怪他在燈亮起後還是抽走了自己的手,留下輕拍的安撫。
其實只要他想,岑歸年就算花再大力氣也留不住他。
「我就在你身邊,一直盯著你,不會走散的。」
多單薄無力的話啊,偽善的姜南即使是說著安撫的話,堅硬的心也不曾失去理智地向岑歸年傾斜半分。
鬆開手的兩人被人潮衝散簡直是再輕易不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