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丞終於很不利索地說明了來意。
「我的貝斯還在家——」他頓了下,更改了措辭,「在你那裡,後天比賽要用,你這會在家嗎?我過去取。」
「我明天帶給小虎吧,你找他去拿。」展小曦說。
陸雪丞僵了僵,遲疑地問,「你不方便?」
「嗯。」展小曦瞟了眼喬瑾煜,隔著衣袖掐著自己的手臂,語氣淡淡地,「跟朋友在外邊玩。」
畢竟明確說了分手,陸雪丞沒有越界去問他是什麼朋友,什麼時候交上的朋友,只是語氣變得愈加沉悶,「明天一早要排練,等不及明天。我在家等你回來。」
展小曦猛掐了自己一記,手臂上原本帶著傷,指甲隔著粗糙的布料掐在爛肉上,疼得極力維護的平淡表情都碎去了。
唯有語氣依舊很好地掩藏著情緒。
「那要怎麼辦呢?」他苦惱地告訴陸雪丞,「我今晚不回家睡,也不方便讓你自己去我家,你急用的話先拿樂隊的湊合一下。我朋友在等,先掛了。」
斷絕聯繫的第9天。
陸雪丞終於繃不住,找藉口主動聯繫了展小曦。
用不著糾纏吵鬧的。
自幼相依為命,連骨頭都會回應對方,靠近的時候渾身細胞會自動跳躍起來想與對方*接*觸*摩*擦,遠離的時候骨髓會發癢難耐,提醒自己弄丟了一部分的身體。
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綁著,扯也扯不斷。
他或許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誘惑分了心,但絕無可能從展小曦身邊逃離。
忍住自己骨髓里的疼和癢,假裝分開也沒有什麼所謂。
讓陸雪丞感覺到那些牽連著他和展小曦的絲線的存在,寸寸縷縷地扯著他的五臟六腑疼起來,才好叫他知道自己犯了多麼愚蠢的過錯。
糊塗東西竟口口聲聲說展小曦密不透風的愛與依賴叫他窒息。
也不想想經年累月相依為命的病態依賴里,誰又不是插翅難逃的囚徒。——一杯溫水遞到唇邊,對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不甚清晰,朦朧聽到些模糊的詞句。
那人似乎焦灼,一聲聲一遍遍地重複喊——
「深呼吸」、「放鬆點展先生」、「什麼都不要想,閉上眼睛,放空自己,放空……」
大腦「轟」地一聲,像是溺水者拼命浮了許久,終於從水中冒出了頭。
窒息感一瞬間落下去,附在七竅上那層隔絕現實的膜頃刻破掉。
展小曦回到現實,窗外大雨依舊。
他瑟縮了下,才察覺自己渾身冷汗淋漓。
接過喬瑾煜餵過來的水,展小曦雙手抱著杯子,救命似的嗆著咳著急急灌了半杯。
喬瑾煜看他雖然顫抖得厲害,萬幸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明,才坐回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