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被日軍占領了已有小半年的時間,這期間,日軍肆意橫行,偽軍助紂為虐,最苦不堪言的便當數普通百姓。
秀廂客棧的大門關了有幾個月了,李秀手巧會做些縫補刺繡,方家班裡有力的出力,日子倒也過得湊湊合合,自從南方也傳來了戰亂的消息後,從那時起李秀便有些失了神,這些日子裡也總是魂不守舍。
這天傍晚,大傢伙簡單吃了些飯,李秀便收拾完桌子到廚房裡去洗碗,方月留了意,將孩子交給林雀他們便跟了過去,李秀鬢角的頭髮又斑白了幾許,方月看在眼裡,心裡泛著酸從李秀手裡接過了碗,「秀姨,還是讓我來吧。」
李秀奪過碗嗔怪道:「就這麼些個碗,還能累著你姨不成?」
方月默不作聲的走了過去,她從身後抱住了李秀,喃喃道:「秀姨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看你一直憋著,我心裡也難受。」
「傻丫頭,秀姨能有什麼事。」李秀洗碗的手停頓了一下,背對著方月抹了把眼淚。
「方月一直把秀姨當成娘,有什麼事大家一起分擔好不好?」方月哽咽著聲音說到。
李秀伸出手拭去了臉上的淚漬,「姨想回去一趟南京。」
「回去?可是秀姨,現在南方也……」方月急切的抬起了頭。
「姨知道,我在北平呆了有二十多年了,年輕的時候我喜歡上了一個男人,當時家裡極力反對,我那時候一狠心便跟著他跑了出來,就這樣一直兜兜轉轉來到了北平,先前我每年都會回南京一趟看望二位老人家,直到後來他們私下裡搬了家,我男人和孩子也因為意外沒了……」說到這,李秀哽咽了幾許,「現在應當有十年沒有回去看家裡人了。」說罷,她沉默的低著頭,將碗一個個的摞了起來。
「秀姨是要回去找他們嗎?」
李秀的眼睛通紅著點了點頭,「嗯,畢竟他們是我的親人,現在戰亂頻發,上海也也被日本人占領了,姨實在是放不下心,哪怕是遠遠的看上一眼也成。」
「那你什麼時候動身?」方世強驀地掀開帘子走了進來。
李秀趕忙偏過頭揉了揉眼,「若是決定好了,便等兩日平兒過了百天。」
方世強揣著手點了點頭,「娃她娘也在那,我也該回去看看了,路上多一個人,多一個伴。」
李秀的嘴唇輕輕顫抖著,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一九三七年的十二月。
準確來說是十二月十三日的一個清晨,日軍攻陷了南京城,隨後開始了長達四十天的屠戮,所到之處,生靈塗炭,寸草不生,屍山遍野,每一寸土都染著血,每一縷風都透著腥。
方世強和李秀走了也將近半個多月了。
北平的十二月下了場大雪,林平發著低燒一直在嚎啕大哭著,方玉抱著孩子在屋子裡焦急著來回踱著步,透過窗戶,便見著那天色昏黃髮著暗,像是隨時能再下來一場大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