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悶熱,喘不過氣來。
他仿佛回到了那個三伏天,他被丟在豬圈的鐵籠里關了三天,鐵籠焊得很死,只留了一個出氣的長方形口。
鐵板被曬得滾燙,他在裡面幾次中暑昏過去,又醒來。
他難受到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死掉。
他們不給他吃的,不給他水,他從縫隙中看到……
「別丟……別、別丟,那是我的……求求你,我聽話,我真的會聽話……」
江棠把身體儘量蜷縮起來。
他第一次沒有硬撐著熬過黑夜,他在陸應淮懷裡崩潰地喊。
陸應淮一下一下輕拍著他的後背,溫柔地重複:「棠棠不怕,陸先生在這裡,不怕,不怕……」
江棠渾身都在發抖,眼眶紅得明顯,臉上卻沒有淚痕。他的目光渙散,無法凝聚成實點,臉色慘白一片,浸濕的頭髮一綹一綹粘在額前,狼狽不堪。
他極緩慢地看向陸應淮,眼神空洞絕望,胸口劇烈起伏著,不斷重複:「還給我……求你,我會聽話……」
「沒事了棠棠,已經過去了,陸先生在這裡,」陸應淮目光在臥室里掃了一圈,伸長了手臂把江棠床頭柜上的小狗掛件拿過來,放進江棠掌心裡,一句一句耐心地哄,「沒事了,棠棠不怕,陸先生在……」
房間內漸漸湧起更為清冽的海洋味道,江棠後頸綠色的圖案緩緩變化成藍色的雪花圖騰。
明明是三伏天,天氣卻不再燥熱,他在鐵籠縫隙窺見外面飄起紛紛揚揚的細雪。
一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把被丟棄的掛件放入他手中。
他轉而發現鐵籠不見了,滾燙蒸人的鐵板不見了,髒兮兮的豬棚不見了,變成了溫暖結實的懷抱。
然後他看見了那個人。
那個讓他慶幸自己沒有死掉的人。
陸應淮的目光那麼溫柔,讓江棠在這一刻突然想要把它據為己有。
這是第一次。
江棠想。
也許是最後一次。
他能這麼快在黑暗恐懼中脫身。
之前有很多個這樣的夜晚,他不敢喊出聲,不敢表現出害怕,於是硬生生熬到天亮,讓他感覺自己似乎死過了好幾次。
「我……」江棠想說沒事了,卻發現有個杯子送到他面前。
陸應淮接過杯子餵江棠喝水,一條褐黑色覆蓋著樹皮一樣鱗片的碗口粗的東西舉著另一個綠色的由冷杉針葉編織成的杯墊一樣的東西停滯在半空。
江棠一邊喝水一邊瞟著它。
陸應淮注意到江棠的目光,他轉頭狠狠瞪了冷杉一眼。
於是江棠看著那玩意兒火速撤退,褐黑色的那個甚至還在發抖,好幾次差點把「杯墊」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