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沓疊得亂七八糟的餐巾紙,把它們全塞進了梟遙手裡,接著撿起掉在一旁的眼鏡,站起身來伸出胳膊好讓梟遙可以借力站起來,最後一言不發地,帶著人走了。
呂一哲站在人群里瑟瑟發抖,腦海中已經擬定了千萬種在自己被處決時用來求饒的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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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洗手間在體育館二樓。
秦淮自知理虧,因此全程都沒有多說一句話,就算上樓梯時梟遙看不清路要扶著他的胳膊,他也忍住沒有甩開對方的手。
現在是上課時間,體育館裡幾乎沒有什麼人。秦淮把梟遙帶到洗手間門口,接著從走廊的窗口邊搬了把椅子過來,叫他坐下。
梟遙耷拉著眼皮,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想到他就連天天都要穿的幾套校服都能保持得跟新的一樣,秦淮便順理成章地以為他是有潔癖,怕椅子髒,於是扯著袖子在椅子上一擦,說:「乾淨了。」
梟遙抬起眼看他。
因為鼻子被紙巾堵住,所以梟遙一開口說話時,聽起來有很重的鼻音。他慢悠悠地道:「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秦淮性子急,見對方磨磨蹭蹭,乾脆直接上手,把人摁在了椅子上,說,「讓你坐下你就坐下!」
梟遙嘴巴一閉,不出聲了。
秦淮走到洗手台旁,擰開水頭。
冰涼的自來水淋在手上,帶走了他方才摔倒時沾上的灰塵,也帶走了皮膚表面略燙的溫度。這麼沖了一會兒,等手涼下來了,秦淮才關上水龍頭,轉過身去走到梟遙身邊,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一手覆上他的鼻樑。
微涼的溫度突然貼近,梟遙下意識有些閃躲,但他又很快反應過來,自覺地抬起臉,貼上秦淮的手心。
他的睫毛濕答答的,淚還沒幹,大概是剛才鼻子被撞到時的生理反應。低垂的睫毛幾簇粘連在一起,映著身後從窗戶里透進來的光,亮晶晶的。因為沒有戴眼鏡,他的視線並不集中,眼睛也微微眯著,眨個不停。
秦淮的掌根被梟遙的睫毛搔得有些癢。他開口,語氣聽起來有些不耐:「眼睛閉上。」
梟遙「噢」了一聲,把眼睛閉上了。
過了一會兒,秦淮收回手,重新走到水槽旁邊,把手沖涼,再轉身回來,繼續用手心給梟遙的鼻子降溫。
他指尖的水珠搖搖晃晃,滴落在梟遙的臉頰,繼而沿著皮膚的紋路向下滾動,最終停在他耳垂的那枚小痣。
「對不起。」秦淮突然說。
聞言,梟遙睜開眼,抬眸看著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用他那雙濕漉漉的眼睛。
秦淮突然發現,這個人的眼睛還……生得挺好看的。
「你真的很討厭我嗎?」梟遙突然開口問。
秦淮垂下目光,須臾,才低低回了一句:「嗯。」
他收回手,俯下身確認鼻血已經止住之後,才將梟遙手裡的那些沾了血的紙巾拿去丟掉。
「那你什麼時候可以不討厭我?」梟遙說著,站起來,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