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面不改色:「此地有贈花意中人的習俗,老師可將花別在腰間,侍郎女便心知肚明,不會糾纏,也避免痴心錯付,不是正合你意?」少年說話時一本正經,理由冠冕堂皇,他不由笑道:「那小姐怎麼就會對我有意?你未免太看得起我,我如今表面風光,其實自身難保…… 」
他說著話,卻也覺得這的確算個以防萬一的辦法。於是順著少年的意思捻起那支白玫瑰,將帶刺的花莖纏於腰帶。
但玫瑰花莖韌性不夠,他姿勢又不順手,弄了幾次都沒別上去。
「老師,我來幫您吧。」少年的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腰上,聲音謙恭謹慎。
他便鬆了手,眺望遠處集市,由得少年攏住他的腰,幫他調整腰帶,最後別上那朵白玫瑰。
當時,他只覺少年的動作細緻地過了頭,帶來點異常的酥麻,只是好在時間不長,忍忍也就過去了,不必特意提及。
但現在,當這段回憶重新浮現時,他忽然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那是一個眼神。
少年在別花時,眉眼低垂,卻掩不住深淵般瞳孔中的光,像是一把要燒盡一切,又容納一切的火。
——白玫瑰傳自平陰之地,有花語「焚盡一切的的占有」。
***
廿一從進入集市後便一直沉默,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趙潯冷眼旁觀,也不多言,帶他去了一個糕點鋪子。
廿一這才像回過神來,眼神微亮,看起來十分興致勃勃地盯著那些點心看。
趙潯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他不會是都沒吃過這些民間點心吧。
廿一的確沒吃過。
他想起自己少年時似乎一直錦衣玉食,即使去集市都有許多僕從簇擁,自然管束規矩也多,行止飲食皆有講究。
而後來,宅子裡的人全死了,他也更不敢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了——因為所有來路不明的食物可能都藏著劇毒。
此時,他心滿意足地將點心都看了一遍,最終選了個綠豆糕。老闆笑眯眯地包好遞過來,廿一接了……然後和老闆大眼瞪小眼。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甚至沒有錢。
趙潯:「…… 」
他面無表情地掏出一塊碎銀。
老闆立刻喜笑顏開,卻沒理他,而是對廿一喊了句:「謝少爺賞。」
廿一:「……」
趙潯:「…………」
他們打算上山,走回頭路還不如穿出集市更快,於是兩人沉默地繼續往前走,視線無意相匯,腦海中都飄過一樣的疑惑。
明明趙潯才是皇帝,但為什麼他此刻有點像少爺的貼身管家。
又走了一會,他們離月老廟漸近,人流也越來越多,也漸漸和廿一記憶里那段場景越發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