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利帝發完這陣火,只覺氣血上涌,頭腦嗡嗡作響,肩膀的傷也越發疼痛——而就在這鴉雀無聲中,他仿佛覺得自己聽到了一聲輕笑。
慶利帝找了一輪,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視線忽然落在了謝燃身上。
「明燭,你以為該如何懲處這賤人?」慶利帝冷森森地問道。
謝燃垂首道:「稟陛下,刺君之罪,自然當誅。」
慶利帝冷笑道:「但她已經死了,今年至此,這已經是第八樁刺殺了。朕的御林軍,都是死人嗎!」
隨行御林軍立刻伏地告罪,不敢抬頭。
慶利帝看了眼黑壓壓一片御林軍,冷道:「你們的確該死。朕憐憫你們出身不錯,給個體面,便不株連你們家族,自領死罪吧。」
他此言落下,諸人皆驚。
唯獨慶利帝神情冷漠平淡,仿佛眼前不是幾百條活生生的人命,而只是他桌案上的一個白玉花瓶。
不喜歡,看得煩了,便隨手砸了。
御林軍諸將士匍匐對視,抽出劍來。
有人已橫在頸上,眼看便要血濺當場。
那些昔日自詡清正不畏死的言官此刻也閉上了嘴,畢竟皇帝喜怒無常,誰都知道這條命令暴虐不合理,但若說了話,萬一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呢?
就在這一片死寂,幾百條人命即將隕落時,謝燃平穩的聲音甚至顯得有些詭異。
他道:「陛下,眼下尚未回宮,損失此百名軍士,若又有刺客,與您不利。更何況,真相尚未查明,貿然殺之,恐遺線索。」
這些年來,人人都當謝燃是慶利帝御座之下最忠的走狗,早忘了定軍侯府忠義家風,卑躬屈膝,唯利是圖。
因此,他這話落下,也沒人覺得他是想救那幾百御林軍,只以為他是真心為慶利帝考慮。
連慶利帝本人恐怕都是這麼想的。
於是,他冷哼一聲,當真沒再處置那些御林軍,而是對謝燃道:「好,那此事便交由你審。明燭,你以為此刺客可能是何人指使?」
聽到皇帝這句話,大臣們立刻又人人自危。
畢竟他們誰都明里暗裡嘲諷過這位軟骨頭又冷酷濫殺的謝大人,甚至有許多還摻合了當年定軍侯府滅門之事,生怕謝明燭在此時趁著慶利帝神智不清,公報私仇。
謝燃卻只是平靜道:「此女立時伏法,未出一言,又無其他線索,臣自然無從推測。只是,臣忽然想起先前中秋宴上,那刺客說過的話。」
慶利帝臉色一冷,那受傷的肩膀都微微顫抖起來。
那是他經歷的第一場刺殺,卻竟然只是一個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