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反應似乎比正常這個年紀的少年慢上半拍。
剛才說話的時候,何囤甚至兩手始終緊緊握著插在沙盤裡的筷子,維持著扶乩的姿勢,可能是覺得一旦鬆了手,他召喚出來的「李小燈魂魄」就要煙消雲散了。
謝燃笑道:「我真是活人。不信的話,你鬆開那筷子,別管那扶乩之術了,走近過來看看我是不是能呼吸有溫度,不就清楚了?」
何囤楞楞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沒動。
謝燃看著他,他看著謝燃。
然後,少年的目光緩緩落到自己握著那根竹筷的手上,神色間漸漸滲出一絲驚恐。
謝燃終於覺出不對,上前幾步,看到何囤額頭上竟已漸漸滲出冷汗,背部被汗浸濕,手還緊緊抓著那根筷子,手背青筋迸出,筷子根部在沙盤之中,緩緩地移動起來……
謝燃皺眉低道:「有些不對,你鬆手。剛才怎麼開始扶乩的,就用類似的話結束。」
何囤卻已經快哭出來了:「我,我我也想鬆手啊,我松不開啊我!」
他話音落下,手卻握著的那根筷子卻挪動地越來越快,幾乎像有一支看不見的手死死按著何囤的手,飛快地在這沙盤之上龍飛鳳舞地寫了起來!
謝燃和何囤一起眼睜睜地看著那沙盤上出現了一行字。
「鳩占鵲巢者,死!當今皇帝,死!」
原來,鳩占鵲巢這話竟還有下一句,還是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而與此同時,沙盤上浮現出一些繁複的圖案,仔細看來,竟像是個陣法。
這些紋路,謝燃總覺得眼熟。卻又說不出具體是在哪裡見過。
他記憶有損的只有一段時間,那就是傳聞中的「異族之戰,謝侯坑殺萬人」
屋門忽然發出一陣巨響,狂風席捲而入,掛在香案上的李小燈畫像豁然墜地,還未燃盡的三根香驀然斷了,其中一根香頭落在畫像眼下,就像一滴濺落的血淚。
何囤以為自己召喚的是面前人,但其實,他用的是李小燈的畫像,召的是李小燈之名。
若他真能召喚出什麼,恐怕……也只能是真正的李小燈了。
畫像上的李小燈微微眯著細長的眉眼,透出一絲詭譎惡毒的陰狠。
在那些字寫完,李小燈畫卷墜地後,何囤便昏了過去。同時,一切都陷入了一場詭異的寂靜。
謝燃確定了何囤並無大礙,將其送回房中。
他回去彎腰拾起李小燈的畫像,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來。
他附身過李小燈後,自然也對鏡整過儀容,但須知一人的氣質神態對皮相影響巨大,再加上李小燈的面容的確與謝燃有幾分相似,因此之前都沒什麼特殊的感覺。
直到此刻,看著這幅畫卷,謝燃才覺出異樣。
李小燈的確眉眼間和謝燃有相似之處,遠勝這院中其他少年。但其實真的說來,李小燈與其說是像他,其實,更像另一個人……
——謝燃的血緣生父,慶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