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將信又往前推了些。
張真笑容卻如刻在臉上一般。但謝燃的動作實在太強硬固執,簡直稱得上看不懂人的臉色,幾乎都要把信塞進張真懷裡了。
他甚至貼心地打開了沒封火漆的信封口,將裡面的信紙展開,遞了過去。
此時,謝燃這舉動真的像極了恃寵而驕、看不懂人眼色、不知規矩、上不得台面的男寵。
張真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但顧忌此人似乎很受皇帝寵愛,只得勉強接過了那信。
但就在他看清信上字跡的同時,神色一震,抬眼看向謝燃。
謝燃神色不動,低眉笑道:「公公,請您為李小燈探訪父母,看李家是否一切合宜。」
他不動聲色地強調了李小燈的名字,仿佛只是無意間的自稱。
一瞬之間,張真神色幾變,剛想開口,卻見不遠處御殿金門敞開,一人金冠黑袍,錦衣龍紋,大步而出,正是當今皇帝。
趙潯在謝燃身旁停下:「怎麼這麼久,難道還要朕親自來迎嗎?」
他雖然在笑,語氣卻喜怒難辨,若是換個人,恐怕定會覺得君王心沉如海,必須得謹慎回答,否則性命堪憂。
謝燃卻與他實在太熟了,只聽得出其中隱秘的撒嬌。
他隨口道:「草民不敢。陛下日理萬機,摺子恐怕還沒批完吧?」
趙潯:「…… 」
明知對方只是隨口一句,但或許是帝師大人廢寢忘食的耳提明面實在是深入骨髓,陛下竟然下意識道:「自然已把今日的奏疏批完了,不然怎麼敢來找你說話。」
他說完,兩人皆是一愣。
張真站在一旁,抱著拂塵低頭看腳尖,存在感降到最低,準備無聲無息地告退。
卻沒想,他這一動,反而讓趙潯注意到了。趙潯一看張真手中的信,問道:「這是什麼?李公子給你的?」
張真輕輕瞥了謝燃一眼,卻沒說話。
謝燃淡聲對趙潯道:「讓張公公幫我寄封信罷了,陛下是要親查嗎?也好,宮中婢僕皆為陛下所有之物,我既然在宮中,一舉一動合該適應宮規。」
趙潯其實是想查的,但謝燃這句「也好」說出來,他反而不太好動作。
他和謝燃相識數十年,朝夕相處也無數個日夜,他比誰都知道謝侯寧折不彎的性情。說直白點,就是吃軟不吃硬,不可能願意被人束縛控制——不然陛下也不至於總是賣慘撒嬌。
趙潯自知把人押在身邊,又說出「他不願復活,就困他鎖他」的話,是觸及對方底線的。便更不敢在這種無傷大雅的日常事宜上做的太過。
更何況,話都說到這份上,趙潯要是真查了信,豈不是真像把那人也當作「宮中婢僕」、當作「所有物」了?
當下,趙潯心思電轉,笑道:「怎至於此。我也說了,只是元宵前拘你幾日。此後要走要留,悉聽君便——張真,公子要什麼宮外的事情物件,便都為他去辦。不必問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