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燃看著棋盤,依舊十分滴水不漏:「陛下說笑了。我們先前從未下過棋,談何『難得』二字。」
趙潯哈哈一笑:「下過啊,怎麼,你忘了?出宮前,我逼你和我下棋,你說不會,把棋子在格子裡排隊玩呢。這麼一說,我該稱讚卿棋術突飛猛進,還是感嘆卿當時童心別致?」
謝燃:「……」
趙潯下棋的確比少時又難纏了許多,謝燃雖然占了上風,一時半會卻也解決不了他,很有些要通宵達旦對弈的意思。
趙潯提起茶壺,想給兩人再倒上一盞,卻發現天寒,壺中茶已涼的差不多了。
他輕輕撫掌,殿門敞開,宮人魚貫而入,將茶溫了。
趙潯又道:「公子畏寒,拿個手爐和皮襖來。另再多燒些炭。」
他話音落下,宮人們守規矩地低頭稱諾,卻也有偷偷用眼角瞟那位「公子」的。
畢竟,實在是太稀奇了。
當今陛下,一國之君,沒有皇后也就罷了,後宮竟也就這麼空著,連個嬪妃侍妾都沒有。自然心裡想什麼的都有,只是沒人敢說出口。
而其中,最常見的猜測自然是懷疑陛下好南風了。
但本朝文人好雅,民風也算開放,甚至還有邊陲之地有男妻之風。
因此,若皇帝真好這口,也不算過分離譜,總會有風聲透出去。
但這位陛下看著不羈,竟連半點風月傳聞都無。
縱使是西園那些,傳說是男寵,但殿內侍女們都清楚,陛下該是去都沒去過的。
因此,眼下坐在這裡,和皇帝下棋的年輕人,就顯得格外稀奇。
更稀奇的是,身為九五之尊的陛下似乎對此人格外體貼關照。光說皇帝親手侍茶這一項,換了旁人,早就一個鯉魚打挺跪下謝恩了。
反觀那年輕人,竟然也毫不惶恐,也沒說什麼,只是垂眸看著棋盤又落了一子。
他們二人之間,似乎對這種相處模式早已習慣成自然,竟無一點覺得不對。
幾名宮女將一件長銀狐裘、鏤花金制手爐,並上一些銀骨炭一併屈膝呈上。
一名侍女跪坐著從漆盤上拿起狐裘披風,準備侍候謝燃披上。
趙潯卻起身,拿起那披風,站在謝燃身後,親自將那狐裘披在他身上,還幫他系了個漂亮的結,笑道:「這顏色果然襯你。倒不是說臉,主要是襯你這幅如冰似雪的神情。」
這位陛下舉止體貼到了極點,偏偏動作又極講分寸,半點也沒蹭到謝燃肌膚,倒是莫名其妙地君子起來。
他這多變的路數實在讓謝燃有點難以招架,又拿不準趙潯是不是話裡有話,索性一律不做回答,低頭戰術喝茶。
而這一低頭,他正巧看見了奉茶宮女的臉,覺得有些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