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洗著畫筆,用紙巾仔細地抿幹上面的水分,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梁家這麼厲害,是有什麼皇位要繼承嗎。」
周玉朗說:「……你的比喻倒是很形象生動。」
他又說道,「離他遠點吧,這樣的人通常都沒有心。或者說即便生下來有,也早就被他自己扔掉了。」
我跟著笑了一聲。
然後我說:「我覺得梁硯不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我莫名想起那天我伸手去觸碰那銀色的、危險的水銀,那人冷而急促的聲音。
他站在霧氣的後面,看不清臉,唇是緊緊地抿著的,但那雙眼睛,卻像是能穿透那層層迷霧,灼灼地看進我心裡來。
也許是直覺,我並不覺得一個會提醒我水銀有毒的少年,一個看上去冰冷冷不近人情的人,會是周玉朗口中所說的洪水猛獸。
雖然他對我說了兩句我根本沒聽懂的狠話,但我知道他並不是那種不擇手段的人。
他的胸膛下,也應該有著一顆熾熱的心,只是在很沉默地跳。可是後來,我慢慢地,再也聽不到了。
周玉朗莫名地看著我:「你們說過話嗎?」
我正拿著畫刀,聽到他說的話後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說道:「沒有。我只是遠遠地見過他。」
周玉朗則一直盯著我看。
許久,我聽見他輕笑一聲:「你還見過他。」
周玉朗這人倒是長相身形都隨了名字,性格溫和風趣,在我轉校進來的第一天,就主動讓我坐在他旁邊。
不過他經常請假不來上課,就算來也抱著一個保溫杯。
他給我打開看過,裡面泡的紅棗枸杞什麼的,很有老幹部作風。
我說:「你還挺養生的。」
周玉朗不說話,只是笑著看著我。
我問:「你是身體不太好嗎?我看你總是請假。」
「還好。」周玉朗說,「家裡出了一些變故。」
我看得出來周玉朗並不想提起這個話題,於是我便再沒有問過。不過他倒是會把自己杯子裡泡的水倒給我,讓我嘗一嘗。
「這個看著很苦。」我猶豫地說道,「這是你喝的藥吧?給我喝真的沒關係嗎?」
周玉朗看著我,眉眼彎彎地看著我笑:「我看你總是上課打瞌睡,想著幫你抓了點合適的藥,喝點這個會好一些。」
他說他家裡是開藥材公司的,從小就懂些基本的藥理,也自己常抓點藥泡著喝。
我知道他是好意,但還是為難地看著熱氣騰騰的水。
我是貓舌頭,喝不了燙的,就只能吹一口氣喝一口。
周玉朗就在旁邊微笑著看著我,我嘗到那苦到不能再苦的藥時幾乎是瞬間咬了舌頭,表情都皺了起來,把杯子往周玉朗那裡一推:「苦!」
周玉朗看著我,臉上帶著微微的笑,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他的桌子卻被人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