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手上的動作沒停,眼眸一閃,繼續道:「長青,你如今做到了宰相,都還這般辛苦。想來,當初在大越剛入仕的時候,肯定更加艱難吧?」
這句話,似乎是一下子勾起了韓烈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睜開眼睛,將江氏的手拉了下來,蹙眉嘆了口氣。
「想當年,我是以白身的身份考中了狀元,毫無背景,在官場何其艱難啊!」
江氏道:「你後來不是找了個官宦世家的岳父嘛,對你可有助益?」
韓烈苦笑道:「嗨,說是官宦世家,可我那岳父也只是個沒有實權的禮部侍郎罷了,族中其他人的官職更低。」
「說沒有助益,也並不是,可助益實在是太小了。」
「我熬了八年,才熬到一個吏部給事中的位置,在這個小小的給事中位置上又熬了五年,都未能升遷。」
江氏適時道:「那後來呢?你是因為什麼,被升了官呢?」
韓烈一聽這話,臉色有些難看,本來還滔滔不絕的表達欲,就像是突然被關上了閘門,猛然閉了口。
「哦……自然是立了功,才被先皇升了官。」韓烈敷衍道。
江氏故意做出一副十分感興趣的神情,拉住韓烈的手,繼續問道:「立了什麼功啊?竟然五年不升遷的,一下子就升遷了。」
韓烈呵呵笑了幾聲,將目光錯開,看向自己的手,道:「那是平昌十二年的時候,景河水患,我治水有功,便被升了官。」
「一下子從給事中升到了吏部侍郎呢。」
江氏崇拜地看著韓烈,笑道:「我的長青哥哥真是厲害。」
可細看,江氏的笑意不達眼底。
江氏此時確定,韓烈騙了他。
自從在二皇子口中得知,當年是韓烈想出毒計,害死了自己的兒子後,江氏就想好了對策,想要親自試探一下他。
前陣子,江氏提出,讓他殺了正妻,娶自己進門,那是第一次試探。
試出韓烈的態度敷衍後,江氏便去調查了平昌十二年前後,大越所發生的國家大事,甚至還去那些賣古籍的地方,踅摸到了那幾年的朝廷邸報。
剛剛韓烈告訴他,平昌十二年時,景河水患,他治水有功,可江氏記得,景河水患,是在平昌十三年。
所以,這足以說明,韓烈故意欺瞞自己,也就是說,韓烈升官的真實原因,是不能告知她的。
那麼,二皇子說的那些,是真的。她此生唯一的兒子,夏正澤,是他韓烈殺死的。
江氏強忍著心緒,藉口府中有事需要自己去一下,讓韓烈先睡,捂著胸口走出了正房。
江氏走到院中的菩提樹下,就再也走不動了,她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胸口,只覺心痛如攪。
自己愛了幾十年的男人啊,男人口口聲聲說,他也愛了自己幾十年,然而,他卻殺掉了自己的兒子。
即便那兒子不是他韓烈的,可畢竟是她江慧的啊!韓烈他怎麼忍心!
一個母親若是失掉了孩子,會多麼痛苦?他韓烈也是為人父的人,不會不知道。
一個皇后,若是失掉了唯一的兒子,在朝中又會面臨怎樣的處境?他韓烈在朝為官多年,也不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