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
還有,那僕人叫麗周什麼?叫她麗周,好親密的稱呼,她褚時英果然是個外人,只會按排序稱呼她。
狹長的丹鳳眼眯起,她不再去管身後喧囂,更無暇透過車窗去看一座座在她身後遠去的街邊屋舍,去回顧重生後的文人風貌。
甚至連出了讓她付出生命的鄲陽城城門都毫不在意。
因為她要去見,現在還在世的祖父!
上一世,自從祖父去世了,她就再也沒有家了。
牛車穿梭在田間麥田,越往離鄲陽遠的地方走,便越偏僻,也離祖父居住的地方越近,褚時英已經默默攥緊了手指。
其實很難想像,一位任兩國相國,受各國國君、公子、求學之人甚至是庶人愛戴的法學大家,會住在鄲陽城外,同庶人雜居。
可這事發生在祖父身上,又會詭異得覺得很正常。
牛車緩緩停下,收拾得乾乾淨淨,樸素至極的農家小院出現在眼前,門戶大開,可以看清內里晾曬的竹簡和果乾。
一株超出屋舍很高的果樹就聳立在院裡,綠葉盎然的樹葉中結滿了密密麻麻的紅果子。
她忍不住上前了幾步,卻又在邁進院中那一剎那遲疑了,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躊躇不前。
何為近鄉情怯,她終於知曉了。
她總覺得上一世活得太失敗了,沒能輔佐鄭季姜當好一個鄭王,沒能將祖父的遺志傳承下去,被過繼給二叔卻沒守好他的遺產。
她也沒能給自己挑一個好夫君。
「何人在院外?」
褚時英眼眶一濕,是祖父的聲音。
穿著淡青色寬袖長袍的褚卜出現在屋門口,他兩鬢斑白,面容白皙,經過大風大浪的風塵溝壑爬滿面龐,卻仍顯清華俊俏,年輕時風采可見一斑。
「是時英啊,站在院外作甚?進來。」
一聲時英,讓褚時英潰不成軍。
被秦軍一箭射穿心臟時沒哭,發現自己重生時沒哭,想起鄭季姜背叛沒哭,可見到祖父,聽到他叫時英,她便再也堅持不住了。
一滴淚、兩滴淚爭先恐後從眼眶中湧出,而後洶湧到不成樣子。
「曾、曾大父。」
第二章 我想不嫁他
「曾大父!」褚時英淚眼朦朧地看著褚卜,她連奔跑過去都做不到了,捂著胸口蹲了下來,哭得兇猛。
「曾大父,對不起,」她哽咽著道歉,「我沒做到承諾,咳、咳。」
「曾大父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褚卜被她駭了一跳,連忙走過來,「時英?是鄭季姜欺辱你了,還是你大伯又罰你了?」
褚時英仰頭看著祖父,一下跪了下來,抱住褚卜雙腿,如同離家多年的小獸,終於找到能為自己做主的人,哇地一聲,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