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子七一笑,提起筆來,蘸了蘸墨水,輕輕地在明先雪的胸膛上開始作畫。
那筆尖輕柔至極卻又不失力度地在他的皮膚上滑動,每一次的觸碰都讓明先雪感到一股子微微的麻癢。
他不知道狐子七正在他的胸膛上勾勒怎樣的圖案,這種未知便如同狐子七本人一般,總給他帶來一種新奇之感。
明先雪凝神感受,只覺筆尖划過的軌跡越來越複雜,有時輕盈如蜻蜓點水,有時又有力如刻刀雕石。
他閉上眼睛,試圖通過皮膚的觸感去揣摩那筆下的圖案,是山水、花鳥還是人物?
他順著感知去覺察,很快意識到狐子七在畫一棵樹。
那種從胸膛一路向下的流暢線條,那種由細膩到粗獷的筆觸變化,讓一種力量,從胸膛的樹幹起始,枝葉逐漸散開,一路向下,流淌直到根莖。
「你知道我在畫什麼嗎?」狐子七摩挲著筆尖觸碰的地方,輕聲說。
明先雪喉結微微滾動,道:「是柳樹?」
「是的。」狐子七道,「柳者,留也。」
明先雪一怔。
狐子七伏在他身上,輕聲說:「我會留,不會走。」
明先雪輕輕又把眼睛閉上,並不回答。
狐子七卻繼續用那低語般的聲音說:「我即便進了皇宮,心裡想的也是公子!我怎麼會去捨棄公子而取其他人呢?所謂入宮為官,不過是生氣公子屢屢試探我的真意,故意戲弄你罷了。」
明先雪沒有言語。
狐子七卻繼續道:「我知道,你們凡人都覺得狐狸是天生禍水,如癲狂柳絮,輕薄桃花。但公子這樣的人,難道也會對我有這樣的偏見嗎?如果是這樣,就真的辜負了我一片真心了!」
狐子七說著,語氣委屈得要哭出來似的。
但聽在明先雪耳里,未免有些過於做作。
畢竟,明先雪對謊言非常敏感。
偏生狐子七滿嘴胡說,明先雪一邊嫌棄又一邊聽得津津有味。
連帶著,明先雪都要嫌棄自己了。
明先雪仍閉著眼,口中念佛,手指在袖中滑動著一顆一顆清除雜念的珊瑚珠。
誰又知道,他根本不是在測試狐子七到了哪一個關節會離開。
他是在給予狐子七離開的機會。
第一次,是讓狐子七「報恩」成功,了卻因果,功成身退而離開。
第二次,是給狐子七喝下玲瓏血,又讓他入宮吸龍氣,揣著最好的果實,高高興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