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聲勢浩大地行進至宮門前的祭天台,這正是之前狐子七成功「祈雨」的聖地。
百姓們如今對狐子七是心悅誠服,見到車架來了,也不必旁人告示,便紛紛跪拜在地。
狐子七坐在車架上,俯瞰著跪拜的百姓,心中湧起一股不安:他們的磕頭,我又如何承受得起呢?
祭壇之下,人頭攢動,烏泱泱的,有的是前來觀禮的百姓,恭敬低頭的百官,嚴肅站立的侍衛,端莊恭謹的宮女……似有千百萬人都簇擁到了這一方祭壇之下了。
這份不同尋常的熱鬧,更襯得祭壇上孤冷——只有一個人傲然而立,猶如一座孤獨的山峰,矗立在喧囂的海洋之中。
而那徐徐而來的鳳車,真似遙遠海洋里飄來的一葉孤舟,叫台上的人望得秋水欲穿。
明先雪自沒著平日的那身白袍,穿了一身玄色的冠服。
這身冠服的黑色,極為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喧鬧與雜音,讓人在瞬間沉靜下來。玄色的衣料上,精細地繡著飛龍暗紋,在光線的折射下,若隱若現,見首不見尾。
明先雪一雙明眸被冠冕上垂落的旒珠遮掩,目光輕輕垂落,那張臉龐如同平日一樣,透露出那種世間萬物都在他掌控之中的冷靜淡漠。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內心的情緒是如何地洶湧澎湃。
他極力控制著,不讓人看出他與平日有何不同,但是看著拾級而上的那道身影,他的心幾乎要從嘴巴跳出來了——這是他人生從沒有過的情緒。
他激動,他振奮,他快樂,但他也疑惑,懷疑,害怕,不安……
他想,這祭天台的階梯也太長了。
平日也不怎麼覺得,如今卻嫌台階太多。
他恨不得一刀斬斷。
時間也不知過去多久,狐子七終於來到最後一級台階前。
明先雪伸手把他扶住,手腕之用力,幾乎是溺水之人握住浮木。
狐子七略感吃驚,抬眸看著明先雪,微微一笑,說:「公子今日很好看。」
明先雪如今越發像個小孩子,摸到了一塊糖,還沒吃進嘴裡,就已覺得口舌生津,心口發甜。
明先雪輕聲說:「你真的要和我成婚了。」像是想確認什麼一樣。
「是的,當然。」狐子七來到明先雪身旁,回握他的手,「好孩子,你到底在不安什麼呢?」
狐子七第一次當面用「孩子」稱呼明先雪,明先雪也未覺不妥。
他看著狐子七,遲疑道:「我也不知。」
這神態倒越來越似小孩兒了。
他年輕的面龐在過於威嚴成熟的打扮下,反而凸現出幾分稚嫩之色。
狐子七總很難不去憐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