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位玄衣帝皇並沒有計較小小祭侍的失禮。
他朝狐子七伸出了雙手。
那雙手,白得似無血色,從黑袖裡伸出,叫人想起一切與死亡有關的比喻。
狐子七愣神:他從前有這般蒼白嗎?
明先雪固然是人如其名,膚白如雪,但在狐子七的記憶中,他的白是帶著生機的,是如同新鮮雪花那般純淨而靈氣的白,而非眼前這雙近乎無血色的手所展現出的蒼白。
狐子七愣愣的看著這雙手伸向自己,半晌方回過神來,想起要行禮了。
卻不想,狐子七手心一空,兩塊火石已被帝皇拿去。
明先雪開聲講話,和他那威嚴萬丈的形容不同,語氣倒是十分親切:「火石是這麼用的,孩子。」
被明先雪稱作「孩子」,狐子七難免陷入古怪的沉默了。
明先雪輕巧地敲擊兩塊火石,十分順利地叫這石頭飛濺出火花,順勢將蓮燈點亮。
明先雪將火石輕輕放下,轉身看向狐子七,眼中映照著蓮燈溫暖深邃的光芒。
狐子七如今已從突然的重逢中回過神來,定下心神,裝出一副無知的樣子問道:「謝謝這位兄台,我好像從未見過您?不知您尊姓大名?」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自然,不露出任何破綻。
明先雪說道:「這話有趣。」
狐子七愣了愣,疑惑地發出一個單音:「哦?」
明先雪帶著笑意反問:「整個皇宮除了我,不知還有誰穿玄色呢?」
狐子七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裝無知裝得太過,裝成弱智了。
他便像是猛地回過神來一樣,滿臉慌忙行大禮拜見:「參見聖上!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聖駕,望聖上恕罪!」
「起來吧。」明先雪看起來還是和和氣氣的。
狐子七慢吞吞地站起來,十足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伙子模樣。
明先雪說話的神態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從前就是當上了天子,明先雪說話還是年輕公子情態。
如今,倒沉澱出一份被歲月打磨過的深沉。
他看著很和氣,臉上淡笑,卻又叫人忍不住敬畏。
狐子七跟在明先雪身邊,總是有些心虛,右手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上那串易容木珠。
大約這動作顯眼,明先雪難免注意到了。
他目光落在這串木珠上,微微一笑:「這是什麼木頭做的?我竟然沒見過。」
狐子七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怎麼把木珠露出來了,卻又不敢遮掩,只怕此地無銀。他便笑笑答道:「小人也不知,只是小人從小多災多難的,這珠子是一個路過的和尚所贈,說能保佑我諸邪勿侵,叫我永久不能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