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床上爬起來,推了推那扇不能通往外界的窗,仿佛能看見熹微晨光,又仿佛只是錯覺。
這種亦真亦幻的感覺,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狐子七一側耳,捕捉到了明先雪那獨特的腳步聲。
他心中驀地一動,意識到自己已經習慣了傾聽這腳步聲,甚至在內心深處,開始渴望著明先雪的到來。
就像是被養在屋裡的小狗,聽到主人的腳步,就情不自禁地豎起耳朵,搖動尾巴——仿佛他是自己漫長生活里的唯一亮色,渾然不知自己喪失自由的元兇正是這一抹「亮色」。
狐子七轉頭看向門扉,明先雪推門而入,一身雪白長袍。
狐子七看愣了——他發現,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明先雪穿白色的。
這個款式的立領長袍,從前見少年明先雪不知穿了多少回,仿佛是他第二層皮膚。
如今,再次看到這一身裝扮的明先雪,狐子七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輕狂閒適的時光。
狐子七被他擁住,神思卻飄忽著。
明先雪一如既往地把他按倒在軟如煙海的床上,情熱像碧波一樣淹沒彼此脆弱的軀體。
儘管身體被熱情包圍,狐子七的心中卻有一絲莫名的疏離感,仿佛他的靈魂並未完全與這熱烈的情愫相融。
他抬眼試圖看向窗縫,仿佛能捕捉到黎明邊界的亮光。
明先雪咬了他的後頸,十分不君子的,野蠻而自我的。
他問:「不專心?」
狐子七問他:「是不是快天亮了?」
明先雪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光,就像是陽光下碎裂的玻璃。
狐子七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仿佛是看到了囚籠鬆動的一線希望,他忍不住提高了音調,急切地問道:「是天要亮了麼?」
明先雪的臉色越發蒼白,他的手指輕輕顫抖,按住了狐子七還想繼續追問的嘴唇,聲音低沉顫抖:「你仍想離開我?」
聽到這話,狐子七心中充斥各種情緒——憤怒、無奈、怨恨、不甘……一切種種,交織在一起,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但狐子七據實以告:「當然,我想,我當然想,我死了也想!」
明先雪蒼涼一笑,寬大的白袖中滑出一柄短劍。
這劍十分眼熟,上面還有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跡「御賜寶劍,上斬昏君,下殺奸邪」。
狐子七一瞬想起:這是先皇從前給明先雪的,明先雪便是用此劍重傷太后,又逼宮先帝。
上斬昏君,下殺奸邪——這八個字,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明先雪將劍柄輕輕一轉,遞到了狐子七的手中,而劍鋒卻對準了他自己的胸膛。明先雪說:「你殺了我,就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