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再次傳來,聞珏回過神,意識到先前不是幻聽。
此時枕邊的手機在閃,外屏上顯示著十幾個未接電話,均來自寧嘉青。
聞珏開門時,站在外面的寧嘉青幾乎要撥了報警電話。
看見他眼神瞬間安心,語氣有些急:「給你打電話為什麼不接?」
意識到自己情緒不妥,寧嘉青低頭輕呼一口氣,蹲在聞珏面前,握住他的手,「我不是故意發脾氣,我只是聯繫不到你所以才……」
聞珏簡單解釋自己一直在睡覺,手機因為靜音沒有接到。
他垂眼看向寧嘉青身上的護工制服,白色的帆布鞋上浸著一片泛黃的污漬。看來是剛從康養院值完班,因一直打不通他的電話,衣服沒來得及換就過來了。
「今天去療養院了?」
寧嘉青頷首,低聲說:「不過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他抬頭望向聞珏,勉強笑著:「我負責看護的患者,今天被下了病危通知。」
沉靜頃刻,聞珏伸手撫了下他的肩膀,輕聲道:「先進來吧,外面熱。」
寧嘉青借用浴室沖完澡,換了身乾淨衣服出來,吧檯後的聞珏正往醒酒器中加入冰塊。
見他濕著頭髮過來,聞珏問:「開車過來的?」
寧嘉青搖了下頭,「叫的計程車。」
「那一起喝點煮紅酒吧。」
聞珏將紅酒倒入杯中,放了兩片新鮮檸檬。
客廳的燈關著,只留電視屏幕上放映著的一部經典黑白默片,誇張怪誕的工廠劇情譏諷現實。
坐在沙發上的寧嘉青端起玻璃杯喝了口酒,煮過的紅酒酒味淡了些,黑葡萄的香氣愈發厚重。
明明酒精含量所剩無幾,可鬱結生悶的胸腔,比酩酊大醉還要難受。
他側頭望著身旁專注觀看電影的聞珏片刻,放下酒杯,攥住了他的手。
聞珏低眼看著被他握緊的手,又看向寧嘉青。
像是看透了對方的心思,他緩緩道:「為什麼今晚沒留下陪患者度過最後的時間?」
「她不曾露面的女兒過來了,一直守在她的床邊。」
在昏暗的光線里,寧嘉青輕聲說:「直到今晚我從旁人那裡了解到,這位患者生前對女兒不管不問,從小寄養在親戚家中沒探望過一眼。」
「……後來生了病不能自理,要求女兒來照顧晚年。她女兒沒有同意,能送進療養院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握著聞珏的手微微收緊,他眼神裡帶了些迷茫:「你說人如果丟掉了良知,一意孤行做出錯誤的決定,是不是一定會被上帝懲罰?」
「何以見得?」
像是想到什麼,寧嘉青低頭苦澀地笑,唇角又很快沒了笑,「這位患者捨棄了自己的女兒,晚年被病痛折磨,重度失智誰也認不出……我的媽媽也是,她出身於貧窮的小鎮,因姣好的面容自命不凡,不甘心做一輩子的廚娘。」
「認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也可以過上富人的生活……後來生下我之後沒多久,便患上了尿毒症,即使後來我被寧家認回,有了錢也等不來一顆合適的腎臟……也沒能再見引以為傲的兒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