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再没哪家比我家的石料更齐全了。”肆主不以为然。
到最后我发现他说得对,于是在他家买了那套一尺半的志石和志盖,叫肆主跟我一起送回去。路上经过妙泥的布肆,我进去跟她匆匆说了几句话。妙泥又搬出了她的老一套:“阿妍,你也该嫁人了!你看,我丈夫来了长安,我做事也比从前便利多了!妇人家独身活在这里,可有多辛苦?有个丈夫护着你,下次也没人敢说你是什么狐妖了,那日的事,啧啧,我想起来就生气!我瞧你那个表兄就很好……”
“我那表兄秉性风流。”我听得头疼,赶紧截住她乱点鸳鸯谱的言论。
妙泥瞪大了眼睛,褐色的眸子又清又亮:“那可不成!有些风流男子,人品十分不堪,嫁猪嫁狗也比嫁他们强!”
我笑了起来。她骂男人,骂来骂去只有“嫁猪嫁狗也胜过嫁你”这一个套路。
“那你既然入了典客署,寻个好的男子不难罢?你可有心仪的人吗?”她又问。
心仪的人?我无声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我先走了。”
“哎?吃过饭再走啊!”妙泥在身后喊道。
我带着肆主把志石和志盖运回皇城,典客丞正在忙。他匆匆一瞥那块志石,道:“不错,送去秘书省罢。”
我自觉办成了一件任务,心情很好。康九娘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半晌才用粟特语对我说道:“阿郁,你是女子,买志石这种事,本来就不该你来做,以后不要做了。”
“为什么?”
“他们都不去做的事,你也不要去做。”康九娘皱眉,“我们是女子,永远也不可能像男子一般。在典客署里,我们是最微贱的,对上面的人而言,我们无名无姓,可有可无。我们这样的人,很容易招来责备。”
过了几天我发现,她说得对。
“你们听说了吗?秘书省著作局的人将赵丞讥嘲了一番。”
“讥嘲赵丞?为什么?”
“听说,著作局的人写好了志文,石工刻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刻不满志石,只好空出了最左边的四行。”
“什么?我记得阿郁买的是最小的志石,这么小的志石也不能刻满?”
“是啊,听说他们写的志文只有一百七十来个字。”
“墓志哪有这么短的!著作局的那些著作郎都是应试入仕的文士,最擅长做文章,难道连两百字也写不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