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2 / 2)

我退无可退,背后是冰冷的粉壁,前方是他衣上、脸上、身上的酒气。那酒气极具侵略性,我干呕了两声,微微恍惚。我以前是个善饮的人,能喝倒我的,怕只有“饮如长鲸吸百川”的李适之一人而已。从何时起,我竟变得连酒味也不能闻了呢?

好像……就是在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

一个未能亲眼见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我不知为何会在此时想起那个孩子。我一直以为我没那么在乎它,或者说,我对我自己反复强调,我没那么在乎它。小孩子?你说他们是爱情的结晶,他们就是,但你若说他们是介入父母之间的第三者,又有何不可?不在乎的,我不在乎的。

我闭上眼睛。心里的惊恐和愤怒,不合时宜地被一大片荒芜取代。荒芜这种东西……你以为它是静止的,是无声的,是一种悄然蔓延的绝望。不,我告诉你,它是动态的,它像蝗虫,无往而不利的蝗虫,黑压压遮天蔽日,瞬间笼罩你的心田,吞噬所有鲜活的部分,从此你的生命就永远没有亮光。

我不是斯巴达的勇士。就算漫天都是敌军射来的箭簇,形成了无尽的阴影,他们也能在阴影下继续战斗。而我?我不能。

殿外寒鸦凄切,啼声长而哑,没有月光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个雪夜,春天不知何时才能到来。殿内摆着数个熏笼,又有宫灯燃着,但凝聚了大半个夜晚的寒气早就渗进了骨头里,没那么轻易被驱走。

“安二郎。”我用他的排行称呼他,将语调放轻柔:“世界虽大,我却只有王郎一个人。我做了许多痴事,无非是出于敬重和痴心。后来两个人彼此都有了痴心,彼此恋慕,那是意料之外的福报,从没有旁的谋划。”

墙角玉漏声声,冬夜正长。金狻猊的口中吐出缕缕香烟,沉闷单调的水滴声里,连烟气都平添三分滞涩,时间变得粘稠而缓慢。

我稍稍欠身,又说:“我是你的阶下囚,他也是。我们想活下去,要仰赖你的恩惠,你若有吩咐,我尽力帮你,只求你成全我的志向。一个人的心给了另一个人,肉身和心意就再也分不开。武则天时有个文士叫骆宾王,他写过一句诗,叫做‘一生一代一双人’。天下的有情人,莫不期盼这般际遇。”

安庆绪的神情本来平静了些,听到最后一句,反而又讽笑起来:“莫不期盼?”

“自然。我想,安二郎你的母亲,也是一样的。”我试图打动他。康氏是安禄山的原配妻子,但安禄山宠爱嬖妾段氏,心偏到了天边,康氏过得很艰难。

安庆绪扬起嘴角,笑容陡然狠戾:“我母亲在世时,不曾得我父亲一心相待,而她无辜身死,也是受了我父亲的连累,因为我父亲起事,唐主便将她和我大哥一起杀了。她未能好生活着,也未能安然死去。没人成全我母亲,也没人成全我。我的位子,难道是父亲有意成全我,交给我的吗?那我为何要成全旁人?边塞的武人们用刀枪说话,仇敌可杀,亲族可杀,儿子杀父亲,兄弟诛杀手足,谁成全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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