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好好單手抱起他,另一個手肘抵著窗台,視線穿過紗窗落在面含笑容的人身上。
林聰手抵著窗台,奶呼呼的臉蛋貼在紗窗上,眼裡是墨綠色樹葉的倒影和暖色路燈,各色各樣的人從下面走過去,有衣著鮮亮、燙羊毛卷的阿姨挎著時髦的包包騎車離開,有穿著考究、頭髮被梳的一絲不苟的奶奶拎著暖瓶邊聊天邊走路,有和爸爸一樣的小伙子抱著厚厚的書步履匆匆離去,有穿著背心的爺爺在小道上跑步,也有戴著眼鏡的一群爺爺一塊兒離開。
林北爬梯子下床,端著盆到水房洗漱,回來把盆放到窗台上,把暖瓶里的開水倒進茶缸里,又從信封里抽一張熱水票,拎著暖瓶離開。
昨晚颳了一夜風,落了一地的樹葉,林北踩在樹葉上,恍惚聽見了清脆的聲響,他抬頭,道路兩旁的綠蔭仿佛陷入了沉睡,路人從樹底下走過去,也驚擾不醒它們。林聰澄清的瞳仁和兩排墨綠一樣沉寂,一個個鮮活的人從他眼裡掠過,沒在他眼底掀起一絲漣漪,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眼裡,林聰眼睛一亮,樂得露出糯米牙,臉又湊近紗窗,喊:「爸爸。」
林北往這邊看,林聰又響亮喊了一聲:「爸爸。」
余好好眉眼彎彎朝他揮手。
林北揮了揮手,拎著暖瓶到水房打水。
水房建在一個坡子上,是一間平房,後面是一塊小樹林,右側是兩棟建於五十年代的宿舍,外牆皮全是霉斑,兩側的牆壁被爬山虎占據。林北蹬了兩個平台進入水房,一個大爺坐在破凳子上,面前是一張破舊的雙人桌,手底下是一個票盒,林北把水票放到桌子上,到水池處打水。
林北拎著暖瓶離開水房,此時路燈已經熄滅了,清潔工揮動大掃帚掃道路,林北從清潔工身邊走過去,走進教職工宿舍,他上了二樓,發現門是鎖著的,他站在門口等余好好。
余好好一隻手端著臉盆,一隻手牽著聰聰朝林北走來,到了門口,余好好鬆開林聰,掏鑰匙開門:「王姨說食堂早晨七點十五開飯,你是留下來跟我和聰聰一起吃飯,還是到店裡吃飯?」
余好好推門進屋,放下臉盆,急切抱著三年級數學課本看。她看到了林北的歸納筆記,卻越看越迷糊,余好好把這歸咎於她還沒有學會走呢,就逞能跑,當然不可行,她打算把小學數學吃透了,再回過頭看初中數學。
「聰聰留下來,你肯定會分心,他還是跟我吧。」林北靠在門框上,伸頭朝里看。
林聰抱著爸爸的大腿,伸頭看媽媽。
「嗯。」余好好。
林聰不敢置信瞪大眼睛,他不吵,咋會讓媽媽分心呢。
林北笑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牽著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