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變天了,他們老神在在繼續下土象棋、閒嘮嗑。
林北嘿了一聲,腳步匆匆回到家。
余好好在做飯,林聰抱著桌球拍朝牆發球,桌球滾到林北腳下,林北撿起球遞給他,鑽進了廂房。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將錢和發||票塞進信封里,在信封上寫下「一九八三年冬照相款」,他拿著信封離開。
林北來到林志昆家,林志昆正蹲在壓井邊翻鴨腸,旁邊鋪了一張化肥口袋,濕漉漉的鴨毛攤在上面,他右側放了一個廢棄的石磨,石磨上放了一隻整鴨、鴨肝、鴨肫、鴨心。
「六叔,大清早你殺啥鴨子?」
身後突然響起林北的聲音,這聲音是年輕的,有朝氣的。林志昆的聲音是閒適的,不急不慢的:「我起床去看你爺,問你爺想吃啥,你爺說嘴巴苦,啥也不想吃,你奶說你爺昨晚做夢夢到了你太爺,醒了後再也沒睡著,說你爺嘴巴不說,但想他爹了。」林志昆頓了一下說,「我生的晚,沒見過咱爺,可也聽說過咱爺疼孩子。小時候我在奶那里見過咱爺的照片,照片上咱爺拉著小毛驢,爹騎在小毛驢上,手裡還拿了一個陀螺。」
「爹想他爹了,做兒子的想讓他開心,我問娘怎麼才能讓爹開心,娘說不知道。前面提到咱爺,娘有一肚子話跟我說,她說她剛嫁到老林家那會兒,她經常嫌棄爹不是過日子的人,總是賭氣回娘家,奶勸爹跟娘認個錯,把娘接回來,爹怕被人笑話,他死活不願意跟娘低頭,後來奶說爹今兒不去認錯,明兒娘就改嫁,爹火燒屁股似的跑去接娘回家,總是被老丈母娘留下來吃飯,咱爺在家裡做老鴨粉絲湯,二老吃個乾淨,爹回來看到一堆鴨骨頭,沒燒乾淨的鴨毛,一整天沒理爺奶。」娘說著說著,爹笑了,說娘真是爺奶的好兒媳,那幾年托娘的福,爺奶吃了百十來只鴨子。林志昆看到他爹笑了,心裡有了主意,回家跑進鴨圈抓一隻老鴨讓媳婦給他爹做老鴨粉絲湯,媳婦問他咋做,他咋知道,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老長一會兒,最後媳婦跑到池塘那邊請教四哥咋做老鴨粉絲湯。
得咧,六叔殺鴨子是給爺做老鴨粉絲湯的。
林北將信封塞到林志昆衣兜里:「這是照相錢。照相師傅送照片,您把錢給他。」
「行。」林志昆抓一點鹼搓鴨腸。
林北跟林志昆知會一聲離開。
天邊翻滾的雲彩藏匿在灰雲後面,這會兒氣溫比剛起床那會兒濕冷多了,林北收回視線,加快腳步回家。
起風了,余好好把林聰的袖子放下,牽著林聰到堂屋,留下林聰,她回到灶房。
林北的身影出現,林聰扶著門跨過門檻,噠噠噠跑,撲到林北身上,舉起胳膊,林北把他的袖子往上卷,牽著他去洗手。
余好好端一盆麵條到堂屋,從條几上拿三副碗筷,林北抬眼看到余好好正在撈麵條,垂眼捧起一雙小肉手,另一隻手掬溫水淋在小手上,拇指搓他的手背,扯盆架上的毛巾給小傢伙擦手,小傢伙收回手,搬凳子到桌子前,藉助凳子坐上了椅子,雙手疊放在桌上,一臉渴望看著媽媽,余好好把他的碗放到桌子中間,小傢伙下巴抵著手背,澄亮的眼里是熱氣騰騰的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