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飲下燒春酒後,不由掩袖咳嗽了兩聲,他放下袍袖,望著天上的明月出神,他眼尾有些上挑,明明是一雙勾魂攝魄的鳳目,但眼中卻淡的沒有半點情緒,守歲宴的絲竹聲喧囂陣陣,麟德殿燃燒的沉香和檀木香味飄散到丹鳳門之外,朱雀大街上跳著驅儺舞的隊伍紛擾鼎沸,極致的喧鬧與這荷花池詭異的靜謐,形成了鮮明對比。
崔珣拿起地上的銀酒注,倒入金杯中,又是一飲而盡,如此飲了數杯後,他已是有些醉意,再次倒酒之時,手上一個沒拿穩,金杯竟然咕嚕嚕掉入了荷花池中。
崔珣醉眼朦朧,他伸手去撈金杯,只是手伸入荷花池中時,卻沒撈起金杯,而是觸到了一個滑膩冰涼的物事。
這物事如絲綢一般柔軟,不是金杯,卻好像是人的皮膚,那物事觸到崔珣的手掌,慢慢張開,抵住他的手掌,和他十指交纏,就似是女子柔弱無骨的縴手,與情郎的手指纏綿交叉一般。
崔珣還分明聽到水下傳來一聲幽幽輕嘆:「等到你了。」
若換做其他人,只怕早已嚇的逃離,但崔珣只是微微皺了皺眉,神色無異,恰在此時,一個內侍提著宮燈沿路喚著「崔少卿」尋來,水下貼著崔珣的手掌慢慢離開,崔珣卻一挑眉,伸手去撈那水下縴手,只是一撈之下,反而撈出了那隻掉入荷花池的金杯。
那內侍見到崔珣後,他大喜過望,匆匆走了過來:「崔少卿,奴可算是找到少卿了,太后來了守歲宴,正問起少卿呢。」
崔珣則望著手中金杯出神,內侍又喚了兩聲「崔少卿」,他才回過神來,然後隨手將手中金杯扔到一邊,又裹了裹身上狐裘,狐裘上面的純白狐毛更襯托的他臉色蒼白到幾近透明,他用手背遮住嘴輕咳了兩聲,然後放下清瘦的手腕,慢慢站了起來,眉色冷淡:「走吧。」
只是走了兩步,他卻回過頭,看向那廢棄的荷花池,荷花池的池水波瀾無驚,連一絲波紋都沒有,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般,崔珣眼神平靜,他側過頭,繼續隨內侍前往麟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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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麟德殿外,崔珣本欲進殿,但內侍卻有心討好,於是提醒道:「崔少卿,若旁人問少卿適才去了哪裡,莫要說去了荷花池。」
「哦?為何?」
內侍神秘兮兮道:「少卿不知麼?那荷花池,乃是永安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