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買通內侍省小吏, 取來了三十年前太后身邊近婢出入宮記錄,他秉燭翻閱了好幾晚, 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他白日還要忙碌察事廳事宜,幾天下來,人又清瘦了一圈,這幾日, 太后倒是召見了他一次, 本來他以為太后是要因王燃犀之死興師問罪,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后並未責罰他。
太后只是問他:「望舒,你到底為何要囚王燃犀?吾可不信,她什麼圖謀不軌之處。」
崔珣斂眸答道:「臣抓王燃犀,並非因她圖謀不軌,而是她丈夫裴觀岳只知聖人,不知太后, 臣想殺殺他的氣焰,但沒想到察事廳意外失火, 害了王燃犀性命。」
珠簾後,太后輕笑一聲, 她直視著崔珣:「當真?」
「千真萬確。」崔珣垂首:「臣的身家性命,都源於太后,所做之事,也都只會為太后籌謀。」
崔珣的這句話,顯然正中太后下懷,她笑了一笑:「今日天氣不錯,望舒,你伴吾去太液池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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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位於大明宮禁苑,春日時分,太掖池碧波微漾,綠柳垂絲,鶯啼蝶飛,崔珣伴於太后左右,於池邊遊覽,一陣春風吹過,身著深緋官服的崔珣忍不住掩袖咳嗽,太后見狀,喚內侍取來雪白狐裘,披於崔珣身上。
崔珣謝恩之後,太后才道:「你這病,讓御醫瞧過沒有?」
崔珣道:「瞧過了,也開了方子。」
太后點頭:「那些彈劾你的奏表,你也不需憂心,有吾在,聖人也不敢發作你。」
「謝太后。」
「裴觀岳等人,心心念念,要將吾趕去興慶宮養老,但吾不會趁他們的心,否則,三十年心血,會付之一炬。」
崔珣恭敬道:「臣願做太后手中的刀。」
「三年前,你在大理寺的監獄裡,也跟吾說這句話。」太后似是想到當日那個生於綺羅、長於珠玉,本應泛舟曲江,聽雨品茗的博陵崔氏子,卻在陰暗囚牢中,拖著遍體刑傷的身軀爬向她,用被拔光指甲血淋淋的十指抓著她的裙擺奄奄一息懇求,她徐徐道:「否則,就憑你出自博陵崔氏,吾就不可能用你。」
太后對博陵崔氏的憎惡,向來毫不掩飾,先帝駕崩後,太后臨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尚書右僕射崔頌清趕出長安,崔頌清輔助先帝推行太昌新政,勞苦功高,能力卓絕,但太后執政的這二十年,他卻始終閒居博陵,連個江州司馬都沒得做。
沒有人知道太后為何這麼憎惡博陵崔氏,許是太昌帝修《宗族志》一書,群臣將博陵崔氏排在李氏皇族之前的舊怨,又或許是崔頌清為相的時候與太后有了矛盾,總之,太后臨朝以來,沒有用博陵崔氏一人。
直到崔珣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