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心中一滯,但太後又接著道:「只是……只是……」她頓了頓,似乎十分不甘,但又不得不那般做:「吾還是會留你一條性命。」
她厲聲道:「來人!」
左右千牛衛進殿,太後咬牙切齒:「崔珣以下犯上,圖謀不軌,著笞一百,褫革官職,以儆效尤!」
這個懲罰,不可謂不重,崔珣的身子,笞一百,等於要了他半條命了,但崔珣卻像鬆了口氣般,他叩首:「謝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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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押送蓬萊殿外時,崔珣反而心中平靜了起來,他任憑千牛衛將他按到刑凳上,大周五刑,笞杖徒流死,笞刑雖然最輕,但受刑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很少有犯人能忍受疼痛不掙扎的,因此行刑時犯人都會被牢牢綁縛在刑凳上,崔珣被綁縛時,因為千牛衛鄙夷他,故意將粗糙麻繩縛的極緊,幾乎勒進肉中,但崔珣仍然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呼痛,讓千牛衛都不禁懷疑被綁的是一個死人,而不是活人了。
但當千牛衛要剝去他上衣時,他卻突然有了些許活人氣,他掙扎了下,道:「不必。」
幾個千牛衛對視一言,一人道:「崔少卿,我們這也是為你好,若不去衫,行刑時,布屑會混入血肉,到時醫治,痛楚會加倍。」
崔珣只是重複:「不必。」
有一千牛衛嫉惡如仇,最恨崔珣這種小人,他正欲呵斥,卻見其他人對他搖頭示意,崔珣侍奉太後三年,這次太後是惱了他,誰知道之後會不會又想起他好處,召回他?所以沒必要太過得罪他。
既然崔珣不讓去衣,那便不去。
但笞一百,是太後的命令,他們奉旨行刑,就算一不小心,行的重點,諒崔珣也不敢說什麼。
刑具竹製,長五尺,末薄半寸,竹節未平,第一下笞在脊背的時候,崔珣暗緋官服上就見了血痕,二十下後,官服就已破爛不堪,崔珣痛到冷汗涔涔,他緊緊地咬著舌尖,不讓自己疼痛出聲,仿佛這樣,就能拾起他本就不多的尊嚴一般。
舌尖已經被咬破,血腥味混著苦味在口中漸漸瀰漫開來,崔珣昏昏沉沉,脊背上已經沒有完好皮膚,接下來的每一下都抽到之前傷痕上,傷口被反覆撕裂,他眼前逐漸模糊,竟然浮現出大漠黃沙,一個個策馬狂奔,仗劍天涯,朗笑如日月的少年,耳邊又浮現李楹清脆的聲音:「你壞事做了那麼多,等下了黃泉,有何顏面見天威軍故友?」
崔珣舌尖鮮血溢出嘴角,意識愈發昏沉,下了黃泉,他們……還會認他為友嗎?
一桶刺骨的涼水澆到他身上,崔珣凍的一個激靈,慢慢清醒過來,耳邊千牛衛鄙夷道:「太後說了,崔少卿要醒著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