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怔怔看她,她繼續說道:「連阿蠻都能看出來,盛雲廷不是山匪所殺,我不信他看不出來,無非是不想為了一個盛雲廷,去翻六年前的舊帳,賭一場不知輸贏的賭局罷了。」
「他是白衣卿相,心中裝著萬民,他有很多的大事要做,需要愛惜自己的性命,不能為了區區一個虞候赴死,可他的性命是性命,你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嗎?」
「既然這樣,他又有什麼資格,大義凜然的指責你不去赴死呢?」
李楹看著崔珣,一字一句道:「所以崔珣,你不需要為了他的話傷心,他不值得。」
第034章 34
李楹說這些話的時候, 神情非常認真,她並不是為了寬慰崔珣才這般說的,她是真心實意這樣覺得的。
魯哀公問孔子:「人和道, 孰為大?」
孔子說:「政為大。」
或許這便是崔頌清的行為準則,他為了心中理想,一切皆可拋, 所以他不會為了一具真假難辨的屍骨, 不顧大局,窮極一生去追尋真相, 很難說他的做法是錯的,將來史書之上,他也大概率能留下一個「功如丘山,名傳後世」的評價,可當他指責崔珣不肯去死的時候, 李楹總莫名想起在盛雲廷墓前, 崔珣俯下身子, 去一個一個的撿那些髒了的銅錢的樣子。
李楹覺的眼睛有些酸澀,她抿了抿唇,說道:「崔珣,路是你自己的,只要你覺得那是對的,便走下去,不用管旁人怎麼說, 即使那個人,是你最尊敬的人。」
她坐在書案前, 眼中似有萬千星辰,崔珣靜靜看著她的翦水雙眸, 神色略微有些恍惚,片刻後,他忽說道:「我方才,的確有些傷心。」
世人辱他、笑他、輕他、賤他,他早已習以為常,可當少時最敬重的長輩都這樣對他時,他實在無法做到不在意。
李楹聲音柔和:「我知道。」
崔珣嘴角,勉強勾勒出一抹慘然笑意:「但我傷心,不止是因為向來敬重的長輩厭我如穢土,更是傷心雲廷之死,居然輕如鴻毛。」
「雲廷身上入骨刀傷,不下百處,但是刑部只用了兩日,就匆匆斷定他是路遇山匪,被劫身亡,滿朝文武,都裝聾作啞,無一人質疑。」
「他們要青史留名,百世流芳,而天威軍是國之大恥,所以他們不能沾惹上,沒有人……沒有一個人,願意為雲廷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