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全大周。」崔珣沉吟,至少尚書左僕射盧裕民和尚書右僕射崔頌清就對此並不上心,這不像他們倆嫉惡如仇的風格,甚至他伯父崔頌清還告訴他,若抓到金禰,立刻就地斬殺,不要押送刑獄,讓他猜度良久。
李楹說道:「我也覺得金禰或許知道點什麼,我是準備去找他。」
崔珣頷首,他吃完那塊梅花狀茶菓子後,便蓋起黑漆攢盒盒蓋,將攢盒推到李楹處,露出衣袖的手腕消瘦嶙峋,手腕處還有一處見骨傷疤,似乎是鐐銬久銬留下的,李楹看著那道傷疤,終於還是忍不住心中擔心,於是開口問道:「崔珣,金禰逃回大周,真的不會連累到你嗎?」
崔珣怔住,他抬眼看著她,李楹咬了咬唇,道:「我聽那些百姓說,如果抓到金禰,供出對你不利的內容,你也會有事的。」
她頓了頓,又道:「我是覺得你從未投降過突厥,可是百姓不知道,如果金禰落入你的政敵手中,比如裴觀岳,他又逼金禰說一些不存在的事情,那怎麼辦?」
她為崔珣擔心,崔珣眼中卻仍然平靜無瀾,他搖了搖頭:「沒有關係。」
李楹急了:「怎麼會沒有關係?這難道不是關乎你性命的大事嗎?」
她下了下決心,望著崔珣,說道:「崔珣,讓我幫你,好不好?」
這是她第二次對崔珣說,讓她幫他,第一次是在他伯父質問他為何不死在突厥的時候,當時他被他伯父那句話傷到體無完膚,之後她小心翼翼詢問他天威軍覆沒的事情,他難過之下,終於吐露出隻言片語,她聽後驚心駭神,於是說,讓她幫他,好不好,但崔珣那時非但拒絕了她,還說本是他一人之事,無需牽累旁人。
這次她又對崔珣說,讓她幫他,但崔珣只是看著她,眸中無悲無喜,輕輕搖了搖頭。
李楹心中,頓時被巨大的失望所籠罩,她喃喃道:「你為什麼,還是這樣……」
還是這樣拒絕她的好意,還是這樣把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承擔,還是這樣將心冰封起來,讓任何人都走不進去。
李楹苦笑:「我以為,這麼久了,我至少能得到你一點信任。」
崔珣只是默然無言,李楹輕嘆一口氣,說道:「魚扶危在永興坊有一處宅子,賣給了我,我先去永興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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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風清,李楹心亂如麻,獨自一人走在前往永興坊的路上。
她雖可以讓紙人轎夫抬步輦送她去永興坊,但她不想,她如今只想一個人走一走,靜一靜,她的心就像被無數紛亂的思緒困住一般,無法解脫。她腦海中,一下想起崔珣在去鬼市前說的那句「本就是我一人之事,無需牽累旁人」,一下又想起他在薔薇花海中說的那句「你不該留在這裡」,還有他在長安酒坊醉酒之時說的那句:「你也救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