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聲中,兩道都擠滿了前來觀看的突厥軍民,眾人臉上都是興奮和嘲弄的神采,崔珣雙手被反綁,脖頸上栓著牽羊的繩子,背上披著血淋淋的羊皮,間或還有突厥兵手執馬鞭,鞭向他後背,如驅羊般驅趕而行,李楹都不忍心再看,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也終於理解為何崔珣對在突厥的遭遇閉口不提,任何一個人,遭受這種侮辱,都不會願意再去回想。
何況,崔珣還出身天下高門之首的博陵崔氏,士可殺不可辱,這種侮辱對他來說,比讓他死還難受。
此時十七歲的崔珣,顯然也無法承受這種侮辱,他被迫踉蹌行了數十步,就怎麼都不肯再走了,任憑他身後的士兵怎麼拿鞭子驅趕,脖頸的繩子也幾乎要勒到窒息,但無論如何,他都不願再往前走一步。
驅趕他的突厥士兵勃然大怒,用腳往他膝蓋彎踹去,踹第一下時,崔珣沒跪,踹第二下時,他還是沒跪,眾人開始起鬨,其餘突厥兵大怒之下,一擁而上,將他踹倒在地,馬鞭也如同雨點一般,落在他本就傷痕累累的身軀上。
崔珣被鞭至奄奄一息,李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殷紅鮮血流下,她眼眶發紅,已是再也忍不住,她快步往前,就想去阻止那些施暴者,但手腕卻被阿史那迦拉住,阿史那迦說道:「沒用的,你只是進入我記憶的一絲意念,你阻止不了的。」
「但他快被打死了!」
阿史那迦幽幽道:「他若就這樣被打死,對他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李楹不解,阿史那迦又道:「有人來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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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穿著羊皮靴,烏黑長發梳成兩個辮子,垂在胸前,腰帶上插著一把鑲嵌著祖母綠寶石的金鞘彎刀,五官明艷照人,她此時右臉沒有那塊灼灼蓮花印記,但眉宇間仍滿是驕矜和倨傲,李楹喃喃道:「她是……阿史那兀朵?」
阿史那迦點了點頭,她苦笑道:「我真寧願她從未來過。」
阿史那兀朵身邊還跟著一個穿著胡服的漢人男子,那漢人男子留著山羊鬍,眼神銳利,李楹瞧著他,面容與她印象中的三十年前的金禰漸漸重合,看來,這便是逃亡突厥的百騎司都尉,突厥的左賢王金禰了。
阿史那兀朵雖是西域第一美人,但向來性情殘忍,那些突厥軍民見她走過來,也不敢再起鬨,而是靜悄悄往後退了幾步,阿史那兀朵走到那些揮鞭的突厥兵跟前,揚起下巴傲慢道:「不是說有獻俘禮嗎?人呢?」
幾個突厥兵拱手對她行禮,然後笑道:「公主,這小子脾氣太硬,不肯順從,我們正準備殺了他。」
阿史那兀朵隨意瞥了眼蜷縮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崔珣,崔珣的臉龐被凌亂墨發覆蓋,血污滿身,根本看不清容貌,阿史那兀朵興致缺缺的說了句:「既然不肯順從,那留著也沒意思,殺了吧。」
突厥兵點了點頭,然後抽出腰刀,就準備往崔珣身上砍去,金禰忽道:「慢著!」
他和阿史那兀朵道:「公主,這個人不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