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淮道:「討要頭顱需要時日,去往突厥需要時日,回來也需要時日,這一番折騰下來,最快也要將近一月了,怎麼知道這不是你苟活的藉口?」
金禰道:「盧少卿若不願大費周章的話,大可以稟明聖人,直接將崔珣下獄,嚴刑拷打,也能吐出真言。」
盧淮冷冷道:「屈打成招,這是崔珣的作風,不是我盧淮的作風,我雖不才,但手下無一冤魂。」
金禰曬笑:「難得這大理寺獄,居然有盧少卿這樣的青天。」
只是盧淮想做青天,能由得他做嗎?他眼中的申冤明理之地,早成挾勢弄權之所,否則為何四年前崔珣自突厥回來時,明明身上遍體傷痕,也央他們去突厥一查究竟,大理寺獄卻裝聾作啞,一昧刑求,要他吐露叛國事實,這本該主持公義的大理寺獄,早就冤魂處處了。
盧淮能夠這般天真,也不過因他有叔父庇佑罷了。
盧淮聽出金禰話語中的譏嘲之意,他眉頭一皺,不與他計較,而是道:「你說向突厥索取郭勤威頭顱,突厥奸滑,焉知送來的,不會是個假頭顱?」
金禰道:「崔珣佞幸之名,傳遍天下,他又是突厥人放回,如果突厥人說他的好話,那要警惕警惕,說他的壞話,對突厥有什麼好處?況且,鐵胎弓在崔珣手上,難道突厥人還能於千里之外,變出一個被鐵胎弓弓弦割下的假頭顱嗎?」
盧淮心想,倒也是這麼回事,他冷眼道:「金禰,若你有半句虛言,定教你生不如死!」
金禰只道:「將死之人,不敢有虛言。」
盧淮思忖半晌:「好,那我就稟明聖人,再行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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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淮將金禰證詞稟告聖人,果然滿朝文武譁然,即使是崔頌清也驚愕萬分,回過神後,他深以為恥,不願為崔珣分辯半句,他尚且如此,更別提清流和盧黨了。
群情激憤之下,眾臣叩請聖人,立殺崔珣,倒是盧淮道不如等郭勤威頭顱送來後,再行定奪,只是突厥路途遙遠,一去一回,也要將近一個月了,聖人於是下令,先將崔珣收押大理寺,待案情查明後再行處置。
敕令未下,蓬萊殿卻傳來旨意,太后言明大理寺與察事廳向來不睦,若將崔珣關押在大理寺,只怕郭勤威頭顱未到,崔珣先送了性命,故而就將他囚於府中,之後再議。
盧淮不可置信,他第一反應就是太后偏袒崔珣,第二反應是為自己覺得冤屈,他對隆興帝叩首,眼中隱隱含淚:「臣雖與崔珣不睦,也向來深鄙其為人,但斷不會因為私仇誣陷於他,若臣是這般小人,便不會提出先往突厥索取郭勤威頭顱,再辨真假,太后這般對臣,是看輕了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