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楹能夠聚成人形,郭勤威就能看到她此刻哭到泣不成聲的模樣,阿史那迦咬著唇,低下頭,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郭勤威疑竇叢生,他剛想說什麼,忽聽到瑩瑩鬼火中發出清泉般的聲音:「沒有,崔珣畢竟是博陵崔氏子,身份貴重,突厥人沒有為難他,反而對他很是客氣,他在突厥呆了兩年,瞅了個空,便逃回大周了。」
李楹這般說,郭勤威這才略略放下心來,他又問李楹:「那十七郎逃回後,大周的百姓,還有天威軍的家眷們,沒有對他有所微詞吧?」
崔府中,被獄卒推搡著的何十三忽蹲下,撿起一塊鵝卵石,砸向崔珣。
鵝卵石砸破崔珣額頭,一串血色玉珠,自他眼角流下,滑落他蒼白臉龐,留下一行殷紅血痕。
宛如血淚。
瑩瑩鬼火中,李楹拼命咬著自己的手背,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歡快,她對郭勤威道:「沒有,大周百姓,還有天威軍家眷,都知道他被俘是迫不得已,而且他又沒有投降突厥,怎麼會對他有所微詞呢?大家都很理解他。」
阿史那迦已經忍不住,眼淚簌簌而落,還沒等郭勤威懷疑,她就仰頭,笑著含淚道:「永安公主說的是真的,我哭,是因為想起他在突厥的時候,我沒有勇氣告訴他我的心意,如今,什麼都晚了,所以,我才哭。」
阿史那迦和李楹都這般說,郭勤威終於放下心來,他嘆道:「突厥人沒有為難他,大周人理解他,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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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在青石磚上的血跡,似像綻放一朵妖異鮮花,被何十三鼓舞,那些少年都爭先恐後的去撿地上的鵝卵石,向崔珣身上砸去,盧淮大步上前,擋在崔珣面前,他舉袖擋住面部,幾顆鵝卵石都砸在他的身上,生疼生疼,盧淮怒不可遏,放下袖子,對獄卒喝道:「你們都死了嗎?」
獄卒唬了一跳,一個個紛紛抽出佩刀:「那是我們大理寺少卿!住手!」
少年們看到寒光閃閃的刀劍,終於安靜下來,盧淮冷笑:「怕了?晚了!全抓到大理寺去,每人打二十板子!狠狠的打,我看他們還敢再犯!」
他忽想起什麼,又道:「打完之後,再審!審是誰給他們的膽子,敢來衝擊朝廷官員府邸!」
獄卒得令,於是將何十三等少年押下,一直不發一言的崔珣忽道:「算了。」
盧淮都不敢相信:「你說什麼?」
崔珣重複道:「算了。」
盧淮看著他額角滑落的血珠,簡直覺得難以置信,這還是那個睚眥必報的崔珣嗎?他不由問:「為何算了?」
崔珣平靜道:「這也需要理由?」
盧淮怔住,片刻後,忽冷笑道:「你說算了就算了?」
這回換崔珣怔住:「我這苦主都不追究了,你還追究什麼?」
「苦主?」盧淮冷哼一聲:「什麼苦主?崔珣,我告訴你,你被囚在這裡,大理寺奉命看管,這裡就是大理寺獄,膽敢衝擊大理寺獄,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豈容你說不追究就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