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又說道:「數月前,突厥時隔六年後,終於將郭帥頭顱送還大周,某甚覺欣慰,但卻從一朋友處得知,原來突厥送到大周的頭顱,是假的,而真的,一直置於突厥葉護府中,但大周並未聲張此事,也沒有下國書與突厥討要。」
崔珣接道:「突厥葉護與郭帥有殺父之仇,之所以不下國書,是怕葉護狗急跳牆,毀了郭帥頭顱。」
計青陽點了點頭:「某也料想如此,但堂堂大周主帥頭顱,怎可一直陷於敵國?某義憤之下,便潛入突厥葉護府中,期間遇到幾個察事廳暗探相助……」計青陽問崔珣:「這幾個暗探,是崔少卿派去的吧?」
崔珣盯向木匣,他整個人都已經魂不守舍了,只是愣愣答了句:「是我派的。」
他自知曉那日起,就將暗探派去突厥,但葉護對郭帥頭顱看管甚嚴,暗探一時之間無法得手。
計青陽道:「某幸得他們相助,終於成功盜出頭顱。」
他小心翼翼的將木匣放到地上,推到崔珣面前:「郭帥的頭顱,就在這木匣之中。」
崔珣雙眼儘是茫然神色,他身體微微顫抖起來,連手指都在發抖,他伸出手,想去開那木匣,計青陽卻制止道:「崔少卿且慢。」
崔珣抬頭望他,計青陽不忍道:「還是不看為好。」
崔珣恍恍惚惚,聲音也輕飄飄的,仿佛來自遙遠天際:「為何不看?」
計青陽咬著牙,半晌,才道:「郭帥頭顱,已被製成酒器。」
李楹目瞪口呆。
製成酒器?這簡直是對郭勤威莫大的侮辱!
也是對大周莫大的侮辱!
崔珣的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如紙,仿佛全身血液都在這一刻被抽離,他肩膀劇烈抖動著,陣陣眩暈湧上眼前,手指幾乎要摳到地里,李楹都不敢叫他,良久,他才顫著手指,去開木匣,計青陽還是想阻止,卻被他一把拂開,他雙手放在木匣匣口,匣口似有千斤重量一般,他手抖的厲害,開了幾次,都沒開成功,最後一次,他握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痛楚之下,他才略微鎮定下來,匣口被他徐徐掀開,只見木匣裡面,放著一個中間被挖空,兩邊鑲嵌金銀的骷髏酒杯,骷髏酒杯中,還能看出些許酒漬,想必這酒杯使用頻率甚高,李楹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忍直視,扭過頭去,不願再看。
但她又回過頭,不安的去看崔珣,崔珣垂著頭,李楹看不清他面目神情,四周一片死寂,連鳥叫的聲音都聽不到,李楹和計青陽都不敢說話,片刻後,李楹忽看到一滴又一滴的鮮血,從崔珣口中溢出,滴到黑色泥土中。
李楹大驚:「十七郎……」
她趕忙去扶崔珣,崔珣身軀已搖搖欲墜,他只是定定看著那骷髏酒杯,仿佛要將這酒杯的模樣記到骨髓里去,李楹紅了眼眶:「十七郎,不要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