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朝堂也有了變化,新政再無掣肘,聖人下令,科舉的考卷糊名,並允許商人及其後代參加科舉,這一政令,一方面杜絕了科舉作弊的可能,考官不能再根據考生家世和名聲擇才了,一方面,擴大了參與科舉的寒門範圍,自此大周真正開啟了唯才是舉的時代。
魚扶危聞訊大喜,於是歇了鬼商生意,選擇閉門不出,日日溫習詩書,躊躇滿志,預備在正月的進士科考試時一舉奪魁。
魚扶危的抱負,始終是扶危定傾,盡忠拂過,他等了二十多年,終於等到了一展所長的機會了,他不會再錯過。
在朝中這種大變下,相比起來,黃門侍郎兼起居注郎王暄莫名失蹤,京兆尹遍尋不獲,只是一樁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
-
初秋,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本是一樁雅事,奈何李楹不許崔珣喝酒,因此紅泥小火爐上,只溫了一壺白露茶。
李楹托著腮,看著崔珣執筆寫著行草,自李楹勸慰之後,崔珣決意拋下過往,隨李楹寄情山水,走遍大周每一個角落,助她幫助大周百姓,他的心境,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再不像以前那般鬱卒緊繃,而是漸漸如釋重負,以前寫不出的行草,也開始能寫出來了,李楹取下紅泥小火爐上的白露茶,用長柄銀匙舀了杯橙紅茶湯,遞給崔珣,她說道:「這字,有柳松柏七八分的風采了,比你當時給張弘毅寫的那幅,要好上很多。」
崔珣放下狼毫筆,接過白露茶,細細抿了口,他端詳著自己寫的行草,說道:「以前寫的,更好。」
李楹道:「等我們去了揚州,去了吳郡,你會重新成為六年前的崔珣的。」
六年前的崔珣,是什麼樣?李楹並沒有見過,但她在郭勤威的講述中聽過,大抵是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她沒有在他最美好的時候遇到他,而是在他最不堪的時候遇到他,她對此,並不覺得遺憾,美好是他,不堪也是他,她不會因為過往的美好,就耿耿於今日的不堪,那樣只會傷人傷已,值得她花費心神的,應該是與他的今日和明日,而不是昨日。
崔珣微微一笑,頷首道:「嗯。」
他也很期盼,能和她一起,早日去揚州,去吳郡,去開始新的生活。
-
在白露茶湯的裊裊清香中,李楹看著崔珣寫的「閒夢江南梅熟日」,她道:「下一句,不是夜船聽笛雨瀟瀟麼?」
「是。」
李楹笑道:「那下一句,讓我寫。」
崔珣莞爾,於是拿起松煙墨錠,為她研墨,不過墨還未研完,府外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盧淮。
盧淮自盧裕民死後,很是鬱鬱寡歡了一段時間,朝中不斷有人以他是盧裕民侄子的原因,向太后和隆興帝彈劾他,這些奏疏都被太后一力壓下,盧淮也在太后的傾力維護中,慢慢重整了心情,有明主如此,他若再沉溺於過去,不但對不起太后,對不起他自己,也對不起將他視為范陽盧氏希望的盧裕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