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勃然大怒:「閉嘴!吾讓你閉嘴!」
崔珣依然繼續道:「太后不願說出這個答案,臣替太后說!在大周,誰能指使得動惠妃?誰不想讓臣活下去?誰最懼怕臣追查天威軍一案?誰至今還逍遙法外,毫髮無損?」
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正是太后的兒子,當今聖人!」
太后已然憤怒到驀然站起,她撩開珠簾,盛怒面容現於崔珣面前:「崔珣!你好大的膽子!」
崔珣漸漸平靜下來:「臣今日來蓬萊殿,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太后看著他蒼白清瘦的面容,她握緊手中鏤空金香囊,指甲都掐進手心,她胸膛起伏了幾下,按捺住怒氣,緩緩說道:「崔珣,你僅憑胡女的幾句話,就對聖人起了懷疑之心麼?你焉知不是胡女在挑撥離間?天威軍的案子,已經結束,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你不要再起風波,今日的話,吾就當沒聽到。」
崔珣抬首:「若臣不是只憑胡女的幾句話呢?若臣有真憑實據呢?那太后能否重查天威軍一案?」
太后愣住。
崔珣望著那張和李楹相似的面容,漆黑雙眸中,點點期許,如同微末光芒,映在無邊黑暗之中,太后莫名的不敢看他,她移開眼睛,勉強道:「吾說了,天威軍一案,已經結束了。」
蓬萊殿中,一片死寂。
那微末光芒,終於完全消失。
崔珣雙眸暗沉沉的,寂若死灰,他輕輕笑出了聲,笑聲之中,滿是憤懣和絕望,不知是笑他自己的天真,還是笑人心,笑世道。
他來之前,其實已經預料到了結局,但他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這個他一直敬重的女性當權者,能為那屈死的五萬人做主,如今希望破滅,他極度失望,口中喃喃道:「果然是這樣。」
太后幾乎是狼狽地回頭:「你說什麼?」
崔珣手足皆是重鐐,他跪在烏木地板上,但身軀卻挺直如修竹,他彎了彎嘴角,嘲弄道:「臣說,太后果然,愛子情深。」
太后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嘲諷,她又氣又怒:「你……」
「太后膝下一子一女,如今只剩聖人,聖人是太后唯一的孩子,承歡膝下二十三年,太后身為一個母親,自然想保護自己僅剩的孩子,所以就算有證據,也不會答應重查天威軍一案。」崔珣輕笑:「自古君王,都口口聲聲說把百姓當成子民,可是,誰會真的把別人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護?誰又會為了別人的孩子,去傷害自己的孩子?難道喚一聲聖人,就真的是聖人了麼?這天底下,本就不存在聖人。」
他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太后已然目瞪口呆,震驚之後,就是無盡的憤怒,太后想斥責他,但一時之間,又無從斥責,崔珣字字句句,難道不是真的嗎?她難道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而無視崔珣提出的疑點,堅持讓天威軍一案到此為止嗎?
而正如崔珣所說,她只有一子一女,明月珠死了,菩薩保就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如何捨得去傷害自己的孩子?
這是她的私心,更是一個母親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