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殿裡,隆興帝跪在太后面前,太后一夜之間,好像衰老了不少,她側躺在榻上,閉著眼睛,都不願意看他,良久,才緩緩問了他一句話:「崔珣指認你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隆興帝斬釘截鐵答道:「不是。」
太后慢慢睜開眼,瞪著他,但隆興帝的臉上,沒有半點羞慚,半晌之後,太后才長長嘆了口氣,語氣之中,滿是愴然:「好,你說不是,阿娘就相信你。」
百官因為忠君兩個字,自欺欺人,她何嘗不是因為愛子兩個字,自欺欺人。
隆興帝並未露出喜色,他只是一字一句道:「阿娘,如今兒子和崔珣,只能活一個,阿娘選吧。」
可是,太后居然又猶豫了,崔珣敲響登聞鼓,狀告她和隆興帝,這種夠他死一萬次的大罪,太后居然還在猶豫,隆興帝垂首,他暗暗握緊拳頭,指甲掐入手心,鑽心的疼。
但就算如何憤恨,他面上仍然沒有顯露分毫,他也沒有再說一句話,而是靜靜等著太后做出選擇。
直到鳳鳥首博山爐的白檀香燒完,太后才開了口,她握緊手中的葡萄花鳥紋鏤空金香囊,側過身子,背對著隆興帝,夢囈一般的,也不知道在跟誰說:「阿娘,保不住崔珣了……」
隆興帝抬眸,又是一陣沉默後,太后終於闔目低語道:「菩薩保,崔珣如何處置,都由你做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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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再回護崔珣,隆興帝便下令,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司會審,一定要讓崔珣承認他是在污衊君父,意圖顛覆大周。
盧淮被打發回府待罪,隆興帝特地挑了一個忠心迂腐的御史台酷吏主審,這個御史讀了一輩子的君君臣臣,滿腦只有「未有君臣,已先有君臣之理」這個原則,他請示隆興帝,如果崔珣不招的話,是不是可以動刑?隆興帝頷首,他眼前浮現惠妃臉龐的那朵灼灼蓮花,嫉恨之下,指甲又深深掐入手心,他冷笑道:「崔珣不過是個以色事人、狐媚惑主的下賤玩意,也配用男人的刑具麼?給他用女人的刑具,朕的這句話,也一字不改的,轉告他!」
御史奉令,三司會審之下,崔珣堅持不認污衊,三司下令動刑,只用女人的刑具侮辱他,先用針刑,鐵針刺入甲縫,再用拶刑,竹拶套上手指,十指連心,三日之內,崔珣疼昏過去八次,涼水潑醒之後,繼續行刑,逼供之下,十指盡斷,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只是縱然被如此侮辱,用如此重刑,崔珣還是不認污衊之罪,他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君父賣國,狗彘不若,禽獸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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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一片曼珠沙華叢中,她艱難地睜開眼睛,身體還是虛軟無力,旁邊躺著依舊昏迷的魚扶危,李楹爬近魚扶危,推搡他:「魚扶危?魚扶危?」
魚扶危終於悠悠醒轉了過來,他掌心握著佛頂舍利,身上被鬼獸咬出的傷口已經復原,按理來說,他身體應該已經好轉,但他眼神之中,卻是令人心驚的迷茫,他定定看著李楹,
「你……叫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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