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費力睜開眼:「魚……扶危?」
她頓了頓,又道:「鄭……筠?」
接下來,她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鄭筠想殺了她,即使沒有成功,但籌謀殺害公主,也視同謀逆大罪,當誅九族,可她無法理直氣壯的對魚扶危說出這段話,在她眼中,那不是鄭筠,那是魚扶危,是屢次捨棄性命,救了她的魚扶危啊。
況且,按照當時世家大族的勢力來看,如果她沒有死的話,也許只會鄭筠一人伏誅,而不會牽涉他的父母和滿門。
李楹抿了抿唇,愧疚地喃喃道:「魚扶危,對不住……」
魚扶危的臉上,卻沒了之前的憤怒與痛苦,反而十分平靜,他說:「種因得果,倘若沒有鄭筠的害人之心,也不會有先帝利用他剷除世家的果,起一惡念,即墮諸惡道,十殿閻王讓鄭筠脫諸惡道,轉世為人,已是存了度他的心思,可若己不度,縱十殿閻王,也不能度。」
所以鄭筠成了和他家世、性格都截然相反的魚扶危,魚扶危又遇到了李楹,如同鄭筠一樣愛慕上了她,到最後,又面臨和鄭筠一樣的選擇。
是殺她,還是救她?
鄭筠猶豫不決,他不想讓李楹死,又割捨不下和王燃犀的多年感情,惡念持續到最後,想停止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而魚扶危,七天七夜的大醉後,他終於想明白了他是誰。
魚扶危道:「鄭筠已經死了,他死在了三十年前,而我,是魚扶危。」
他抱起李楹,手中是帶她走出生死道的佛頂舍利:「走吧,我帶你去救崔珣。」
第152章 152
回長安的路上, 兩人皆都沉默。
最後李楹問魚扶危,為何之前要將她送到枉死城,如今, 又願意將她送回長安,魚扶危沒有回答,只是道:「鄭筠死後, 墮諸惡道, 囚於枉死城。」
李楹微怔,魚扶危繼續道:「他面對那些因他而死的人, 心中愧疚無以復加,日積月累,怨氣愈來愈重,十殿閻王為了度他,讓他轉世成了截然相反的魚扶危。」
前世的鄭筠, 無尺寸之功, 只因出身, 便可食厚祿,居高位,這恰恰是今生的魚扶危最痛恨的人,十殿閻王就是要讓他離開世家貴胄的身份,成為這個國家的最底層,被如他前世那般的人不斷鄙視、凌辱,讓他理想難圓, 報國無門,讓前世的白, 變成今生的黑,前世的黑, 變成今生的白。
魚扶危喃喃道:「大夢一場,方知對非對,錯非錯,既無法爭執出對錯,倒不如以昨日死,換今日生。」
他道:「我之前,因為愛慕公主,憂心公主的安危,所以想將公主送到枉死城,阻止公主與崔珣共死,但如今,我想明白了,人之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個人的情愛、性命、仇怨,與重於泰山之物相比,輕於鴻毛。」
他凝視著李楹,眼神夾雜著幾分苦澀,幾分真心,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崔珣值得公主去救他,而公主,也值得崔珣的深愛,崔珣是大周的兒郎,公主更是大周的公主。」
車轅聲聲中,李楹咬唇,眼中盈滿淚水,她都不敢問,但還是問了:「崔珣……他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