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回歸了正常生活,包括陷於大理寺獄的崔珣。
這場牢獄之災,幾乎摧毀了崔珣所有的健康,出獄之後,他已形銷骨立,病體難愈。
啞仆雖投降突厥,但最後幡然悔悟,上殿為崔珣澄清真相,也不失為忠義之人,三司定奪後,將其判了絞刑,家屬免責,而死亡對啞仆而言,已經算是一種解脫了。
啞仆死後,崔府空落落的無人照料,魚扶危派了兩個嘴嚴的崑崙奴過來照顧崔珣生活,崔頌清也來看過崔珣一次,這個固執於新政、無視死難者冤屈的老人,終於開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曾經和太后說,他此生唯願,政通人和,海晏河清,但如果連將士和百姓的冤屈都難以昭雪的話,大周又如何能政通人和,海晏河清?
他在崔珣病榻前,沉默半晌,最後說:「你的名字,已經重新加到崔氏族譜裡面了。」
少年時的崔珣,曾經很是自矜於博陵崔氏這四個字,但經歷過這麼多風風雨雨,青年的崔珣,早已對這四個字釋然了,他只是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加不加,我都是我。」
一個人的風骨,並不是由他的出身決定的,而是由他做過什麼決定的。
崔頌清又沉默了一陣,他道:「你的父親,想見你。」
崔珣還是搖了搖頭:「不想見。」
「你的四個弟兄,都被人殺了,他狀況很是不好。」
崔珣自然知道他的兄弟被誰人所殺,崔頌清說他父親和繼母每日以淚洗面,崔頌清頓了頓,又道:「當年你母親病重之時,你父親曾在她面前發誓,說就算續弦,也會善待於你,否則必遭報應,如今看來,這報應算是到了,你父親後悔萬分,他希望你能原諒他,搬回家中居住。」
崔珣咳嗽了兩聲,蒼白面容連半點血色都無,他抬眼,看著崔頌清,輕輕笑了:「不會原諒他。」
「望舒……」
「我崔珣,本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崔珣道:「不是什麼不記前仇的君子。」
崔頌清怔了怔,他苦笑:「如果我不是你少時回護過你,只怕你今日連我都不願見了。」
崔珣望著他,還真點了點頭。
崔頌清頓時,心中羞慚交加,他沉默良久,才長長嘆了聲:「以前的事,是伯父錯了,是伯父,對不起你。」
他大概是想起了以前對崔珣的數次輕視和侮辱,還有為了新政無視盛雲廷和天威軍的苦難,他和盧裕民兩個,都口口聲聲說為了百姓,到頭來,拋棄百姓的,也是他們倆,反而是他們看不起的佞幸崔珣,替六州百姓討回了公道。
崔頌清終於在這個他鄙夷的侄子面前,承認了自己的過錯,他最後黯然道:「望舒,你是博陵崔氏的子孫,伯父比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