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已經離世,十載有餘。
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候(捉蟲)
我跟肖旻應當算得上“發小”二字。
他長我兩歲,老爸搶劫殺人罪關監獄裡去了,老媽拋下他不知去向。他自小跟著爺爺長大,沒人疼沒人愛,是個滿街滿巷遊蕩的野孩子。
大概是為著這一層,我媽從來不肯讓我跟肖旻多親近。
我跟他不同,是獨子,給家裡寵得有點無法無天,但還算聽話,我媽說不準跟肖旻玩,我也就沒往前湊過。但由於我打小就生得比別人壯實,又比較蠻橫,小時住的那條街上沒有不怕我的,尤其是杜康,經常被我弄得嚎啕大哭。
到後來,每個人見了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我有時也不想搗蛋,就想找他們玩,但只要我一靠近,他們就豁出命地跑。
沒人玩兒,我就有些蔫了吧唧。那會兒路過巷口的人總能看到這麼一幕:一個白胖小子,穿得一身毛茸茸的小襖,蹲門檻上,一手抓著熱鮮奶,一手托著胖下巴,嘴叼著吸管,目光惆悵,遙望遠方,情態十分憂愁。
其實我不是憂愁,我把自己想成了武林大俠,那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之後的寂寞。
那天,我又擱家門口蹲著,爸媽上班去了,我一個人特別無聊。
肖旻正好拖著一蛇皮袋稀里嘩啦的空易拉罐空瓶從我眼前走過,我很好奇地看著他,吸牛奶吸得滋滋作響。
他聽見了,又倒退著走回來,在我面前停下。
他那臉凍得都皸裂了,一雙眼睛卻依然清亮如水。沉默了一下,他伸出又紅又腫的手,指了指我手裡的奶盒:“你喝完了嗎?”
“啊?”我呆呆地看著他手上冒血的裂口,心想,那得多疼啊。
“喝完了,盒送我吧。”
那是寒冬臘月的天,肖旻只套了件又肥又大的破毛衣,底下趿了雙大了好幾碼的舊涼鞋。風猛地吹過來,他狠狠打了個寒戰,卻依然站得筆直。
我默默把還剩一半的鮮奶遞給了他。
肖旻垂下眸子接了,拖著哐當哐當響的袋子又走遠了。
第二天,我又在門上蹲著,手裡的奶插了吸管,卻一口沒喝。
肖旻一如既往走過來,袋子拖在石板路上,裡頭的易拉罐撞來撞去哐哐響。
我喊住他:“給你。”
他以為是空盒,伸手接了,結果手腕往下一沉。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又給遞迴來:“你喝吧,我在這兒等你喝完再拿。”
我說:“我喝得膩死了,你幫我喝完吧,不然我媽要罵我。”
又給推回去。
他猶豫了一下,接了。我拍拍身邊,他聽話地把袋子一放,跟我一樣坐在了門檻上。從小到大,肖旻吃東西總是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甚至要在嘴裡打轉一會兒才捨得咽下去。
那會兒我不懂那種心酸,只是笑眯眯地撐著下巴看他嘬吸管,還覺得他吃東西的樣子像小兔子,嘴巴一聳一聳的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