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安坐在靠牆的長椅上,壓抑的哭泣聲從她埋下的腦袋發出,在空曠可怕的走廊里迴蕩。
林浪酒駕超速翻車,人送到醫院已經面目全非,現實生活中沒有奇蹟,林拓死了,無力回天。
林拓紅著眼眶看許如安顫抖不停的肩膀,脫下外套披到她肩上。
低下頭才發現,自己甚至還穿著沒來得及換的單薄睡褲。
「林拓?」許如安抬起布滿淚痕的臉龐,哭得語不成調,她攥住林拓手腕,像抓住了唯一的希望稻草,「你來了。」
「你爸爸他……」許如安不忍說完全,搖搖頭,「以後只剩你和我了。」
「我們可怎麼辦啊。」像是不得已接受殘酷的真相,許如安眼淚流的更凶了,她揮拳砸自己的膝蓋,悽厲哭喊,「林浪他運的是廠里的貨,現在貨和車都毀了,我們家賠完後可就沒錢了,這以後的日子……望不到頭啊。」
林拓攔住許如安揮拳的手,他遠比自己想的要鎮靜,緩緩蹲下身,忍住淚水與她平視:「沒事的,錢沒了可以再賺,一切會好起來的。」
林拓喃喃重複,不知是在說給誰聽:「我們會好起來的。」
久久站邊上的醫生深吸口氣,不得已打斷他們:「哪位是家屬?麻煩家屬過來簽下字。」
林拓扶起許如安,許如安披緊外套,抹著眼淚一步一顫跟上醫生去辦手續。
空留於原地的林拓處於一片白茫茫之中,指甲狠狠掐進掌心,他又覺得不夠疼不夠真實,活像在做夢。
太突然了。
生與死一直是個沉重的話題,任誰也不願去深入討論,它如同生鏽的鈍刀,需要循環往復在原地割捨,就算是沁出血珠也不能停下,每一次下刀帶來的痛苦遠超於前一次。
此刻這把刀血淋淋出現在林拓面前,林拓不得不直視它,然後握緊它,將自己折磨得遍體鱗傷。身心抵達了可承受的臨界點,他仰起頭試圖阻止即將傾瀉而出的眼淚。
林浪葬禮那天,林拓又見到了幾個月前來家裡做客吃飯的親戚,他們面面相覷,對著淚流不止的許如安不知如何是好。
「林拓,從今以後你媽媽能依靠的人可只有你一人了。」作為林浪的表弟,他語重心長囑咐他,「要好好照顧你媽媽,別讓她失望。」
有人在旁邊長吐一口氣,似是忘記了林拓還在現場:「難咯,林浪扔下的爛攤子可不好收拾,我看到過他們廠里開出的帳單,眼睛險些看花。想還清那上面的數字,把他們一家的家底掏空都不夠。」
「而且如安現在不是有兩孩子要養嘛,錢全拿去還債了家裡吃什麼用什麼啊?」
「所以說難咯,如安攤上這麼一檔事真是倒霉,本來家裡她只用顧內,現在又要顧內又要顧外,哪裡忙的過來。」
他拍拍腦袋:「不過那個撿來的是不是過了上半年就不用管他了,真考上大學了也可以去打打工什麼的,給如安分攤點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