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祖輩皆為國盡忠,如今竟是落得如此,只怕君上對張家全無半分君臣情分了。」
謝文喆幾次欲言又止,只是問道:「如今已經由不得令尊再猶豫了,不如就將戰事放一放,且回京可好?」
「我爹回不來的……」張野皺眉:「昨日來信,旅國已經派兵圍了豐樂城,如果豐樂城失守,那便是在西線撕了口子。讓旅國輕騎之師直入曲境,便是如狼入羊群,豐樂後面的駐軍根本攔不住,平昌縣大竹縣恐怕會慘遭屠戮。」
「難不成大曲只有你爹一個武將不成!離了他大曲江山就完了麼!」謝文喆再控制不住情緒,他眼睜睜的看著張家裹挾著他最重要的人,向著最危險的境地而去,他盡全力去攔,卻似螳臂擋車。
張野看著他,緩緩開口道:「曲興王治下,曲國三品以上武將九十七人,而今已漸漸寥落,細數隻剩二十八人。這二十八人,十六位在繁陽拱衛京師,五位如我一般,不過是受蔭封的閒職,兩位封疆大吏鎮守北疆,南方的太守從未經歷戰事,受封武職不過是為了方便軍隊調度……」
僅剩四位,三位皆在張忠義將軍麾下,可謂是這位驃騎大將軍的心腹了。就算張將軍告老還鄉,只要這三位還在張家軍中,那麼張忠義的卸任就毫無意義。
這已經是局死棋。
「曲炳君想要與旅國議和。」
謝文喆一句話震驚了張野:「怎麼可能!我們被劫掠了這麼久,還曾被旅國占了攏州,十年前才堪堪收回,現如今正是一舉擊潰旅國打的他們不敢來輕易進犯的時候,如若議和,那這十幾年的鮮血與征戰,豈非一場笑話?」
「曲炳君不在國土,不在乎百姓,他在乎的,只有他坐著的王位。曲興王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培養了百餘位將軍,讓曲國終於能與旅國相抗衡,卻叫曲炳君九年內幾乎屠戮殆盡,這不過是因為曲炳君王位來路不正,軍權放在任何人手中他都不會放心,總想著找個機會除去這些有軍權的將軍們。他暫時不動張將軍,不過是因為需要張家為他守西方門戶罷了,而今他覺得驃騎大將軍對王位有了威脅,定然不會再手下留情,與旅議和後讓你父親上交兵權,這已是你將軍府最好的結果了!」
「這卻不是曲國最好的結果。」
「能不能放下你的家國!眼見如今已是要大禍臨頭了!」謝文喆惱怒道:「如今曲旅戰況焦灼,哪裡是一時便能決出雌雄的!將軍府縱是退了,總還是有威望在,旅國也能有個顧忌,若是待到曲炳君親自對張家動手,那張家軍的凝聚力就散了!從此後只怕等待曲國的只有的便是徹底頹敗了。」
張野緩緩坐下:「你勸的動我,我卻不一定能勸的動我父親。」
二人一時間皆沉默不語,謝文喆深吸口氣,道:「我會在朝中提起議和。」
張野猛地起身,不可思議道:「你瘋了麼?你今日敢提起議和,明日便會有成群的奏摺彈劾你,縱是那曲炳君能保你,你也定會落得個佞臣的名聲!」
「是不是佞臣,我心中知道答案便好。若一直都只在乎名聲,我只怕要活成了我爹的樣子了。曲國連年征戰,國庫消耗十之七八都是軍費,如若議和,也可緩緩壓力,待到國富民強,再一舉拿下旅國也不遲。縱是此刻挨了罵名,我也不怕沒有翻身的一天。」謝文喆去牽張野的手:「你莫要擔心我了,只求你能說動張將軍,此時真的已是將軍府的劫數,存亡皆在令尊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