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離那些「尋仇的人」上門找事已經過了四五個時辰,日光熹微,四下一片寂寂,唯有寒風時不時送來的一兩聲高唳,像是鳥類的嘶鳴,亦像是人類的慘叫,祁雲嵐聽得心悸,卻不露怯,只定定地望著眼前的石劍。
細碎的腳步聲從月門那頭傳過來,祁雲嵐聽得心裡一動,生怕下人給他帶來什麼不好的消息,轉頭望過去,兩個護院拖著一個小廝走向院中,冷冷白白的日光下頭,小廝渾身是血,腦袋無力地垂下去,仿佛已經沒了氣息,祁雲嵐皺起眉頭,不明所以地向那兩個護院道:「這是什麼人?你們把他帶過來做什麼?」
護院將那已然去了半條小命的小廝丟在地上,啐了一口,語氣不屑地拱手道:「回稟小爺,方才我們兄弟二人在院中巡邏之時,就見他鬼鬼祟祟、行跡可疑,一路跟隨之下才發現他竟然狗膽包天,摸進沈大俠的臥房裡,沈大俠的屋子那是一般下人可以進去的嗎?屬下這才拿下了他!」
因著家中進了會易容的內鬼一事,這幾日的防衛愈加嚴密,祁雲嵐默了默,目光轉向跪坐在地上的小廝,卻見他體格瘦削,身形羸弱,不過十三四歲的半大少年模樣,頂天了與小虎一般大,不禁動了惻隱之心,轉念想起慘死的馮管事,祁雲嵐不得不重新硬起心腸,向那兩個護院道:「你們審問他了?」
護院面不改色地抱了抱拳,「是!」
「問出什麼來了嗎?」大難當頭,祁雲嵐暫不打算追究他們嚴刑逼供的事情。
護院面露愧色,搖了搖頭道:「回稟小爺,這人骨頭實在是硬得很,我們兄弟二人使盡了渾身解數都沒能從他嘴裡問出丁點有用的東西,這才把人帶到小爺面前,交給小爺發落。」
祁雲嵐愣了一下,護院們沒辦法,他就有辦法了嗎?往日裡這樣的事情都是祁朝天和沈鬱在處理,至不濟也有他大哥祁雲弘幫忙管著,馮管事幫忙看著,可是眼下情勢不由人,家中的事務只能倚靠他自己,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在議事廳中放下的大話,祁雲嵐不得不硬著頭皮點了點頭,一面抄著手繞著小廝走了一圈,一面低下頭細細打量他。
只見這小廝低著頭顱跪在他的腳邊,纖細瘦弱的身子無力地向著一邊傾斜,仿佛一根弱不禁風的小樹苗,粗布製成的褂子上布滿了一道道軟鞭抽打過身體的痕跡,這些痕跡深淺不一,淺的只劃破粗布衣衫,深的已有斑斑血跡滲出。
又看了一會,祁雲嵐發現這小廝短腿大耳,皮膚黝黑,顯然是干慣了粗活的,可是翻開他的手掌後,卻見他掌心的皮膚乾淨而柔嫩,沒有半點幹過粗活的痕跡。
轉過去,背上一道鞭痕格外深一些,撕破了衣衫,隱約露出皮肉,祁雲嵐蹙了蹙眉,扒拉開那一塊布料,向里看了一眼,這一看之下,祁雲嵐終於確定,這人的確不對勁,想到了什麼,祁雲嵐一把撕開那小廝的衣衫,露出脖頸與後背銜接的大片光裸皮膚。
小廝顯然被他的動作驚到,陰鷙狠毒的目光一閃而過,很快轉為惹人憐惜的瑟縮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