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乍然對上二位「說書人」的目光,店老闆這才想起自身的處境來,他膝蓋發軟,臉發白,冷汗不打招呼,蹭地一聲冒了出來。
嚴風俞的氣場實在太強,任何人給他這樣盯著,恐怕都不會好受,更何況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店老闆?
祁雲嵐有點同情店老闆,他抬起手,拍了拍嚴風俞放在桌子上的胳膊,示意他稍稍收斂些,省得把人嚇壞了。
祁雲嵐沒有碰到嚴風俞的手,也沒有碰到他裸露在外面的任何皮膚,但是那點微不足道的重量,一下之後又是一下,卻像是某種致迷致幻的毒藥一般,讓凶名在外的殺人閻羅有片刻的失神。
他下意識就要把手縮回來,好在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克制住了那股衝動,才沒讓祁雲嵐察覺出什麼異樣來,可是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不由自主地蜷縮了一下。
祁雲嵐的確沒有察覺出嚴風俞的異樣,他還惦記著安慰人,彎起眼角,托著下巴看向店老闆,語氣和善地道:「我們倆,尤其是他——」他指了指嚴風俞,啟唇一笑,「——雖然看著嚇人,但是你儘管可以放心,我們都不是什麼壞人,今天到你店裡來呢,除了吃麵,只想找你打聽打聽這鎮子上發生的事情,你不用害怕。」
頓了一會,他放下托腮的手,笑著又補充一句,「除非你是壞人。」店老闆:……
他並沒有覺得自己有被安慰到。
講道理,二個人一道走江湖,遇見這種需要打聽消息的情況時,不都是一個負責唱白臉,一個負責唱紅臉的嗎?
怎麼到了他這裡,竟然一個比一個黑?
店老闆咳嗽一聲,沒人給他打氣,他就倔強地自己給自己打氣,「二位吃好了沒?要是吃好了,您看看,這時候也不早了,我老婆孩子還等在家裡……」
這是趕人走的意思了。
可是好不容易才逮到的大活人,兩個人怎麼會輕易放他走?
二人對視一眼,嚴風俞神色不變,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卻是微不可查地輕搓了一下。
祁雲嵐見狀微怔,心中驚訝於自己竟然沒怎麼費力,就輕易看出了對面男人的用意,明明兩個人認識的時間還不超過一個時辰,面上卻不顯,他低下頭,端起自己的茶杯,小口小口地開始喝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一刻鐘後,逼仄狹小的食肆內,兩個客人仍是坐著,店老闆仍是站著,只是客人的表情看起來平平淡淡,甚至還隱隱有些閒適自在,老闆卻如喪考妣,一張枯瘦的臉拉的老長,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桌子上放了一沓銀票,厚厚的一沓,看起來少說幾千兩,店老闆看一眼那沓銀票,臉色更難看了,拉著哭腔道:「二位爺,二位爺,小店出門左轉就有個客棧,您們要是嫌小,那……再往前走個幾百米,咱們全鎮最大最豪華的客棧就在那裡,您們……實在犯不著跟小的過不去,這些錢,我也實在……實在不敢要啊……」
嚴風俞不說話,表情淡淡地看著店老闆,態度似乎十分堅定。
他不說話,店老闆也不說話,場面一度陷入僵局,這時候,祁雲嵐放下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