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差毫釐,兩片嘴唇就要觸碰在一起,嚴風俞的呼吸急促起來,粗重起來,後背上剛剛癒合的傷口似乎也在這一刻崩裂開來,疼痛蔓延,蝕骨吞髓,嚴風俞卻顧不上這些,他眼裡面盛著的,心裡叫囂著的,全是眼前的這個人:祁雲嵐,祁雲嵐……想要靠近他,想要親吻他,想要一刻不停地占有他,想要讓他為自己哭,想要讓他為自己笑,不想再跟他玩什麼變裝遊戲,只想告訴他:自己惦記了他七年,從來也沒敢想起,從來也沒敢忘記……
「雲嵐,我——」嚴風俞摩挲那兩片薄唇,力道越來越重,然後他垂下眼睫,慢慢湊過去。
祁雲嵐卻在這一刻清醒過來,兀地後撤一步,有些張惶似的,急道:「俞大哥,你……你好好休息,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成運,成運他還在等我回去。」說罷,不等嚴風俞說些什麼,祁雲嵐已經轉過身,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成運已經睡著了,發出均勻且綿長的呼吸聲,間或念叨一兩個祁雲嵐從沒聽過的名字。
是他的父母兄長嗎?還是喜愛的小廝或者幼年的玩伴?
祁雲嵐漫無目的地想。
月光的銀輝靜謐地灑下,落在窗棱上,也落在祁雲嵐的床上,祁雲嵐翻了個身,閉上眼睛,他想讓自己快點睡著,卻發現有點困難。
他的皮膚已經有記憶了。手腕像還是被人握著的,一點點力道,用力呼吸的時候,自己的呼吸也成了對方的。
他的腦海里浮現嚴風俞的眼神。有點貪婪,也有一點帶著痛楚的溫柔夾雜在裡面。
祁雲嵐穿了衣裳,推開門出去,夜風微微涼,祁雲嵐盤腿坐在一課樹上,隨身攜帶的長劍被他輕輕抽出,錚地一聲響,像是在呼喚什麼人,也像是在應和著什麼,他閉上眼睛,指尖輕輕擦過劍身,撫摸到劍身上的「風花」兩個字。
風花劍與斬水刀。
這兩柄絕世器刃,都出自彼時的當世第一煉器大師單旬羊之手,而單旬羊則與呂施、沈鬱與季陽平一樣,都是落霞山莊的四位護法之一。
落霞山莊被一把火燒光的時候,武功高強的呂施、沈鬱與季陽平都逃出來了,順帶還救了他和祁雲承,單旬羊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於是這一刀一劍便也成了那位高人的遺世之作。
一陣風吹來,月光也被吹走了,祁雲嵐猛地睜開眼睛,緊接著一劍刺出,寒刃映著月光,蒙了一層霜一般,沁出絲縷寒氣。
祁雲嵐默念劍訣,一起一落,動作乾淨利落,一出一收,已有大家風範,綠葉被劍意掃過,捲起漫天葉花,祁雲嵐就在這花與葉的正當中,仿佛已與手中的劍融為一體,劍光凝成一線,祁雲嵐的身影也愈發模糊,到最後,只剩殘影……
倘若季陽平在此,定會忍不住叫上一聲好,而即便苛刻如沈鬱,見狀也要頷首微笑,祁朝天恐怕會訓斥他半夜不好好睡覺,但是一轉身,這人恐怕就要去向馮管事炫耀,至於嚴風俞……
想到嚴風俞,祁雲嵐的心跳兀地漏跳一拍,真氣凝滯不轉,剛剛刺出的一劍便是尚未轉老,已見頹勢,祁雲嵐不敢再想,屏氣凝神,繼續練劍,直到天邊現出第一線天光。
鳥雀嘁嘁喳喳地叫起來,祁雲嵐收劍入了鞘,帶著一身熱汗回到臥房,成運仍在熟睡,稚嫩的小臉綠光閃耀,祁雲嵐笑了笑,洗了澡,換了一身乾淨衣裳出來時,成運已經醒來。